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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您这不是在说笑吗?”她左手抚上他的颊,轻轻推了一下,笑得又媚又柔,“八年前我们家凤凰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女娃儿,您找她做什么?莫非她是您失散多年的妹子?”

  她说着,偏头笑睨凤凰,“小凤凰,你告诉蝶姐,你有没有哥哥长得像这位公子?”

  “我没有哥哥。”凤凰轻摇螓首。

  花蝴蝶咯咯一笑,纤长的食指划过李玉浚的面颊,“瞧,您找错人了,凤凰没有哥哥呢!”

  “凤凰儿,你为何不认我?”他既感错愕,更觉伤心。

  原本因喜悦而显得清澈的双眼转为幽暗,犹如黑夜中的两潭无底深渊,满载着浓浓的忧郁与哀伤。

  她用力抽回右手,袅袅娉娉地起身,退离了两步,垂首凝望他。

  “公子,您真的认错了,我是蝴蝶,不是凤凰。”她仍是笑着,但那双明媚的水眸却透着冰冷。

  “凤……”语未尽,他再次吐血。

  大悲之后,复经大喜,又重蹈悲伤,他已然无法承受,加上先前两度吐血,他显得脸色苍白,面容憔悴。

  花蝴蝶将他的神情瞧在眼里,笑容不变,眼神却更阴寒,但转身面对凤凰和其他几名姑娘时,却是一副忧心焦急的模样。

  “小凤凰,你快叫人去请大夫,其他人去安排房间让这位公子休息,别杵在这里围观,快去、快去!”

  她这么一说,没人敢再耽搁,立刻急急忙忙下楼。

  “为什么……你明明是欧千凤,是凤凰儿……为何你不愿承认?”他低微的问话没有激愤的指责,只有无限的凄楚。

  花蝴蝶回转身子,见他扶着墙壁缓缓站起,唇边仍留有尚未凝固的鲜血。

  “公子,都说了我不是凤凰,您还硬要奴家承认,这不是为难奴家吗?”她抬手轻抚云鬓,神态娇媚。

  “你是!”

  “唉,公子呀,您说的什么欧千凤,奴家真的不认识。您若要凤凰呢,也只有那么一只,就是刚刚出去的小凤凰。”

  “即使你不承认,我……”李玉浚捂着心口,柔情万千的凝望她,“我早已将你的一颦一笑牢记在心,绝对不会认错。”

  “公子,您怎么都说不听呢!”她柳眉微蹙,状似苦恼地轻轻跺足。

  忍着心痛,他低声问:“凤凰儿,你是不是怪我、怨我,所以才不肯承认?”

  “怎么会呢!只不过……”她掩嘴轻笑,挑眉斜睨他,“公子呀,长安城里的风流子弟,哪个不知道我花蝴蝶是章台楼的鸨母,哪个人不称一声花娘子,您老把奴家当成别人,未免有些伤人。”

  “就算你不承认,我也有办法证明你就是她。”

  “瞧您这么坚持,奴家和您打个商量,您若做到了,奴家就给你一个机会,让您证明我是您要找的人,您觉得如何?”

  听她愿意给他机会证明,李玉浚精神一振,连忙问:“你要我怎么做?”

  “您刚刚说那女子叫什么来着?”

  “欧千凤。”

  “是了,欧千凤!”她一副终于想起的模样,微微一笑,“你要找的人叫欧千凤,奴家本来应该请您捉一千只凤凰,不过要您捉凤凰未免刁难了……这么着,我是蝴蝶,您就为我捉一千只蝴蝶吧。哪时凑齐一千只,您就来验明正身。”

  “一千只蝴蝶?”

  “是呀,就一千只蝴蝶。这种小小的要求,想来难不倒大名鼎鼎的影弦公子,您说是吗?”她说着,朝他抛了个媚眼。

  “你一直不承认是凤凰儿,但你若非凤凰儿,怎会知道我是谁?”他急切地追问,一心希望她能承认。

  “您这不是瞧不起奴家吗?”花蝴蝶噘起了红唇,娇嗔道:“奴家好歹也是风帮的人,虽然只是长安章台楼一名小小的鸨母,但也不至于如此孤陋寡闻。既然见到了您的无弦琴,还有认不出您的道理吗?”

  李玉浚默然无语地凝视她良久,半晌才缓缓开口,“只要一千只蝴蝶,你就愿意承认你是凤凰儿?”

  “不是承认,是给您机会证明。”

  “我会带一千只蝴蝶来的。”

  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他举步欲行,却被她拦住。

  “公子,别忘了您的琴。”她抱起地上的无弦琴,将琴递给他,“以您的武功修为,吐了几口血应该不算什么,所以请您用轻功越墙离开,免得您这模样吓到其他客人。”

  他苦涩一笑,默默点头。

  又看了她一眼,李玉浚忍下心中的眷恋不舍,施展轻功,绝尘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

  月儿西沉,章台楼里人声渐息,不久之前热闹的笙歌乐舞,仿佛是一场幻梦,在天明之前就无情的散去。

  送走最后一群客人,花蝴蝶吩咐下人将内外收拾干净,便踩着慵懒的步伐,回到她的房间。

  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脸上娇媚的笑颜立即消失,只剩下冷漠。

  点亮了蜡烛,她走到床边,拿起枕畔的一只木盒,再回到桌前坐下,打开盒盖,取出一块玉佩。

  烛光下,那玉佩透着温润的光泽,显得青翠可爱。

  然而,她望着玉佩的目光却是冰冷而锐利,好似利刃,足可以划破那块玉佩。

  “李玉浚,你为何要再次出现我眼前?”

  她低声喃语,语音柔腻动人,却隐隐透着怨恨。说完后,拿着玉佩的手一松,玉佩坠落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果没再见到你,我本来是可以不计较的,你为何要出现呢?”须臾,她敛去眸中的阴冷,唇瓣间逸出一声轻叹,“唉,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我若是拒绝,未免却之不恭了。”

  她左手支颐,右手食指的指甲在玉佩上轻划着,皱着眉自言自语,“嗯……伤脑筋,我该怎样才能回报你当年的‘深情厚意’呢?我想想……”

  李玉浚当年是怎样待她的呢?

  一曲“凤求凰”定情之后,他又找到了机会向她索求真心,再以甜言蜜语哄骗她,让她心甘情愿献身,之后没多久就转手将她送给旁人……这种种恩德,她怎能不想办法报答呢?

  纤纤玉指从木盒里拈起一张纸条,泛黄的颜色说明了纸条年代久远。

  “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看着纸条上秀逸挺拔的字迹,她轻声吟哦,灿然若星的眼眸变得幽暗。

  那一日,她等待着他带来好消息,等待着他的承诺实现,最后她没有等到他,却等来了百乐庄的总管,带着他贴身的玉佩,宣布了他的决定——将她送人为妾。

  但,她仍相信他不会负心,坚持一切都是旁人的阴谋,所以她拒绝离开,一径等候他。

  那总管也不逼迫她,只告诉她,若是不相信,可以修书问他,他会给予答复。

  她照做了,苦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回音——写着短短两句诗的字条,笔迹是他的,确然无误。

  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他竟要她将他们过去的恩爱遗忘,好好的对待她将要嫁的人!

  他信誓言旦旦的诺言转眼成灰,随风飘散。

  一场春梦了无痕,只留她伤心一片。

  是她太傻,傻得相信他的真心!

  名门公子怎么可能真的爱上娼妓?

  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一个玩物,一旦腻了,随时可以转送他人。

  如果她苦苦哀求,他或许会大发慈悲让她留下,可是她不想活得那么卑微,不想委屈地伏在他脚边,乞求他的垂怜。

  她仅有的自尊不容许她继续作践自己,任人糟蹋她的心。

  她要证明没有他,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所以她嫁了,带着恨与怨离开了襄阳。孰料,半途遇上强盗,她幸运获救,从此命运迥然不同。

  如今,她不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欧千凤,而是章台楼的楼主,风帮和风堂的副堂主花蝴蝶,一个专门迷惑男人的妖女!

  “唉,你怎么敢端着一副痴心的模样来找我呢?难道是嫌当年还没玩弄过瘾,不甘心自费了银两?”

  柳眉一扬,她弯腰撩起裙角,望着粉红纱裙上的几滴艳红,垂首呢哺,“你以为装模作样吐几口血,我就会傻傻的相信你,让你再骗一次?唉,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天真了,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轻叹一声,她小心翼翼的将玉佩和纸条收回木盒里,合上盖子。

  将木盒揣在怀里,她低声自问:“李玉浚,我到底该怎样报答你这个装出痴心汉面孔的负心郎君呢?”

  他既然视她为玩物,那么她也该以牙还牙才算公道。

  不过若只是这样,似乎还不足以报答他的“恩德”……嗯,得想新的玩意,玩得刺激些,让他印象深刻。

  想着,她漾出一抹极妩媚的笑。

  第三章

  李玉浚回到尹家时,夜已深沉。

  他虽然心急,却不好意思打扰尹伯飞,待到隔日用过早膳,才向尹伯飞提起花蝴蝶的事。

  “尹大哥,小弟有事想请你帮忙。”

  “有事你尽管说。”

  “我想请你派人上街收购一百个鸟笼,再用轻纱罩住鸟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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