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无心柳成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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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说来,翰淳脸上的鬼胎有救了?」扬起两道剑眉,费隽淳不自觉地流露出欣喜之色。

  「没错,不过这水芙蓉性情古怪,又擅长易容术,登门求医者莫不是碰了一鼻子灰。有人说她是名佝偻拄杖的老太婆,也有人说她是二八年华的绝色少女,更有人说她其实是个男儿身,总而言之,没人晓得她究竟长什么样。」说到这,男人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虽然我也弄不清她的真面目,但她欠了我一个人情,只要我带着信物要她依言救治,不怕她拒绝。」

  「铁大哥的意思是……」

  「哈,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么?」被称为铁大哥的男子爽快豪语。「我陪着翰淳弟亲自走一趟,三个月后,保证还他一张俊脸儿。」

  「这……」费隽淳语调一凝,神情肃然。「二弟才刚新婚不久,若要他这时出远门,恐怕……」

  「不,我去!」

  一个毅然绝然的声音自厅外传入,费翰淳跨进门槛,礼遇地朝着那位铁大哥深深一揖。

  「好久不见了,铁大哥。」

  「哪里会好久?不也才两年?」铁冀云再度朗笑,震得四周花瓶玉盆都啪啦摇晃,看得出他内力惊人。

  「这位姑娘是……」费翰淳注意到那名陌生女子。

  「喔,她是我收的徒弟。」

  「徒弟?」费翰淳吃惊极了,却见那女子神色冷淡,未有变化。

  「别理她,咱们聊咱们的正经事要紧。」铁冀云似不介意冷落徒弟,让她从头到尾坐着不发一言,当她不存在似的。

  又待开口,厅外又有人来到,是姗姗来迟的马云盼,身后跟着奶娘莲妈与丫鬟茵茵。

  一身珠围翠绕、脸上涂脂抹粉的马云盼袅袅款款进到厅里,媚态可人地微微一揖,半带矫情地娇嗔着:

  「真对不住,奴家来得迟了,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诸位原谅。」语出同时瞟了眼费隽淳,载溢风情无限。

  铁冀云满脸诧异,理该猜出这女子是谁,但他难以置信的是,费二弟竟娶了这等庸脂俗粉,外表俗艳虚华不说,光这惺惺作态的谈吐就令人倒胃。

  「让我为铁大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二弟媳。」费隽淳同样在皱眉,只不过他隐忍了下来,不像铁冀云大剌剌地瞪着马云盼,直接皱起两道粗黑浓眉,叫马云盼也不悦地跟着蹙眉头。

  铁冀云困惑地望了望费翰淳,疑问写满两只圆大牛眼。

  「这位则是铁冀云铁大哥,另一位是他的徒弟。」费隽淳不着痕迹地继续为两人介绍着。

  「铁大哥你好。」虽然心里下高兴,马云盼还是挤出笑容问安。

  「好,当然好。」铁冀云粗着嗓门答,声音大得颇为刺耳,毫不掩饰心里的反感与反弹。

  「翰淳,你和弟媳相偕而坐吧。」费隽淳朝他说着。

  为了维持表面上的「恩爱」,费翰淳勉强地牵住她的手,知道她嫌恶自己碰她,因而在坐下后快速放开。

  「铁大哥,你说找着了水芙蓉的住处,就有希望治好我脸上鬼胎了,是么?」费翰淳不慌不忙地问着。

  铁冀云神色一正。「没错,你真要跟我走一趟?」

  「那当然。」

  「你不是才新婚不久?」他不客气地问。

  「新婚不久并不代表不能出远门。」费翰淳看也不看妻子。事实上,马云盼压根儿也不会在意这事,反之,她希望他离得愈远愈好。

  「我看也是。」铁冀云答得也挺顺的。

  「怎么,夫君这张脸--有得救了?」马云盼佯装关心地询问。

  「是啊,不晓得小娘子介不介意让丈夫远行半年?」先前说是三个月,这会儿铁冀云倒是故意将时间拉长。

  「虽不舍得,也得让他将脸医好啊。」她风情万种地盈盈一笑。「您说是不是呢,铁大哥?」

  铁冀云不答理她,径自望向费翰淳。「费二弟,既然弟妹如此识大体,我也就安心将你带走了。」

  「铁大哥打算何时出发?」

  「不急,不急。」铁冀云嘻嘻一笑,四十好几的人还有着顽童心态。「好不容易来您府上作客,最起码也待个几天再走,我都还没吃到香的、喝到辣的,这样太可惜了。」

  「铁大哥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保证让你大饱口福。」费翰淳温文一笑。

  「哈,那就好!那就好!」

  接下来他们开始叙旧聊天,但一提及江湖近来发生的事,铁冀云可起劲了,口沫横飞说个没完,让听不懂的马云盼枯燥乏味得受不了,也不管礼貌与否,表明自己身体微恙便匆忙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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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鬼的贵客!」

  气忿地扯下髻上的簪花流苏砸向镜台,马云盼恼火地一屁股蹬到椅垫上。

  「不过是个大粗人和个平凡女子,也配得上让我亲自过去会面?办个该死的大老粗竟然还敢用那种不屑的眼光看我,摆明是瞧不起我,可恶!他以为他是谁呀?凭什么这样对我不敬!」

  马云盼愈想愈生气,愈想愈火大,腿一伸踹倒了张凳子。

  「呕死我了!还花了这么时间梳头打扮挑衣服,简直像个大傻瓜!」

  唉,她又在发飙了!茵茵无奈心想。

  「都是妳不好!」一肚子闷气无从发泄,马云盼又把看不顺眼的茵茵列为头号出气筒。「都是妳!为什么不弄清楚来人是谁呢?瞧瞧我受了多么大的委屈!这全是妳的错!」手指着茵茵大声咆哮着。

  「是,都是奴婢的错。」她莫可奈何地回答,一脸的垂头丧气,揽错代罪好象成了她的必要苦难。

  马云盼霍地站直,咬着牙,一掀手打算挥她个几巴掌,就在这当头,莲妈突然出声阻止。

  「哎呀,二夫人何必为这丫头动肝火呢?」她陪笑地安抚着马云盼。「您也知道她无论做什么事都会犯错,就别理她了,或者我请燕总管挑个较精明的丫鬟伺候妳,出去哪儿带在身旁也比较体面,您觉得这主意好不好?」

  马云盼冷冷地放下手,嗤声又坐回凳子上。

  「也对,我是这山庄的二夫人,身边怎能用个瘸了腿又笨手笨脚的丫鬟?传出去岂不笑话!」

  「既然二夫人同意,明天我就请燕总管挑一批婢女让妳选几个留在身边服侍。」莲妈连忙再道。

  「还是奶娘了解我。」马云盼又恢复了骄傲的表情。「就照妳的做吧,至于茵茵,干脆就安排她去厨房工作,反正她这副德性到哪儿都碍眼。」

  「是的,二夫人。」

  茵茵无话可说,分不清这感觉是解脱还是伤感。

  她的亲娘不想留她在身边,要把她遣到别处去,这么一来,母女间的感情就更加疏离而薄弱了,那条看不见的亲情线,恐怕真没系在两人心上。

  默然轻叹,茵茵不禁怀疑起自己来到这世上是为了什么?

  又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么辛苦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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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铁冀云与他的徒弟安排好住处后,费家兄弟俩极有默契地前后来到沧浪山上的一处八角亭里。

  这座山的地势不高,周边却有奇岩群峰环抱着,凉亭名唤「沧海亭」,居高临下看见的却不是海,而是灰蒙蒙的绿色大地,远雾缭绕的静夜里,就见亭檐挂着的圆纱灯笼盏盏点燃。

  雇守的侍卫退下后,费隽淳伫足于竹笆栏杆前。山里气温偏低,却见他穿得单薄,一袭铁灰色的衣袍微微飘扬着。

  「你这么贸然作了决定,好吗?」这话是背对着费翰淳说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听得出其中的关心。

  「大哥这不是说笑?」原本坐在亭里石凳上的费翰淳缓慢起身,鬼胎盘踞的脸孔相当平静。「您不也一直想将我的脸尽快医好吗?现下机会来了,我怎能轻言放弃,还辜负了铁大哥的一番好意?」

  「可你才刚新婚。」他眉宇轻蹙,却仍没有回过头。

  「新婚是一回事,治好我的脸又是一回事。」费翰淳身倚红色梁柱,望着山下袅袅腾空的白色炊烟,风一吹,便无情地散尽。

  「二弟。」一句二弟,费隽淳已经无声地来到他面前。「你老实跟我说吧,马云盼是不是有刁难你什么事情?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快乐;而她,也看不出有半点为人妻室的样子。」

  「我跟她很好,大哥想得多了。」他摇头拒绝了兄长的关怀。

  「是吗?恕我不客气地再问一句,你们圆房了吗?」

  「大哥!」费翰淳霍地移回视线,声音微微一怔。「这是我和她的事情,您可否让我自己来处理?」

  「以你这般宽厚仁慈的个性,我认为你是拿她没办法的。」

  「你错了,她没有你想象中那般糟糕,除了一开始无法接受我的样貌之外,现在的她,也正努力着适应咱们府里的一切。」他知道自己很难说服这个形同严父的兄长,只能尽量隐瞒个中事实,免得这有损颜面的事情再度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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