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千山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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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合适的名字,我不介意你以号码取代。」TC催促。

  女孩一怔,听出他在嘲讽她。她火冒三丈,瞪着怎么看怎么不对盘的臭男人!

  心头那把自从见到他起就严重失控的怒火,像火山熔岩从她幽黑的美瞳爆喷出来,嫣红女孩标致醉人的五官,也让她死锁的娇眉一刻都不得解。

  「报告教官!我叫、叫——」音量硬生生地卡在喉头吐不出,女孩像是也对自己的失语感到不敢置信,她粉嫩如春樱的双唇微张,美眸瞠大,直勾勾望着TC冷漠的俊容凝咽许久,眼神一瞬不瞬,似乎突然冻住而别不开来。

  她眼中因他而起的两盏火花渐渐熄灭,美眸蒙上了阴影,TC听见她将似乎很难出口的名字在舌尖反复咀嚼,直到默念顺口了才垂下眼睫,蒙蒙吐露:

  「艳。」嗓音透着严重的心不在焉,一如TC印象中她的笑声那样,既清楚又显得飘渺。女孩双唇一抿,仿佛突然对自己的脆弱感到羞耻,她忿怒扬眸,眼神叛逆地望住TC:「报告教官,我叫艳!」

  她的声音激昂如初生之犊,在TC耳中回荡许久,宛如崖上永不止息的风。

  这天,云很低、风很大,佣兵学校黄沙滚滚。

  二十二岁生日过后一个月,TC在这天正面遭遇与他同天生日的那个女孩。

  女孩娇眉艳眼、冰肌玉肤,美得惊人,像一尊应该摆在收藏柜细心典藏的粉娃儿;她有一张让佣兵学校的女娃儿自惭形秽的纯真脸庞:有一副发作起来极有味道的刚烈脾气;有一双不肯服输的倔强眼眸,黑得比他更纯粹。

  后来TC发现,女孩娇娇雅雅的笑声时常流露一种来自千山万水之外的遥远。

  她叫艳,人如其名。

  第三章

  这是只有三度的冷空气,呵出的气息凝成白烟,呼吸变成了吞云吐雾。

  出入地铁,极目四望尽是深色长大衣,色调保守又谨慎,正是这个国家给与人的高雅印象,她的白色羽绒短夹克显得轻挑了,一看就是格格不入的外来客。

  她又回来了。这里是格鲁撒克逊人深以为荣的艺术之都,伦敦。

  佣兵学校从明天起放假十天,她专程回来等一个人。

  下礼拜是圣诞节了,比起被遗忘在苏格兰角落的荒凉学校,伦敦的圣诞气氛浓郁得令人窒息。离开这里才三个月,觉得恍如隔世,岁月流逝的速度好快,好快。

  是一直以来都这么快吗?还是日子过得太充实,她疲累得无力留意?

  下雪了。

  人生似乎真的无法尽如人意。她以为在英国第一个冬天可以亲眼目睹大雪纷纷的美景,这里是有着王子公主的地方,理所当然要有柳絮因风起的唯美氛围,童话世界的美感需要雪景维持呀!满心期待的结果,竟只是这样吗?

  呼!撅嘴呵出一口气,将等了十分钟总算盼来的一枚薄雪呵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她这辈子的第一场雪景,残缺破碎、零零星星,等不及落地就全化了。

  是不是根本不要期待就不会怅然若失,心里就会好受一些呢?

  没有飘落下来的雪花都飞到哪里去了呀?从地表蒸发是什么感觉呢?

  摄氏三度很冷吗?感觉还好。还好而已,还好……

  从口袋找出护唇膏,直觉为干燥的嘴唇润出一层水晶般透明的色泽。

  因为自尊、因为不想输给穷困,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比孤儿院其它的院童注重外观,不让自己以邋遢示人。她的环境是穷,可是她的心不穷呀!即使只能穿着别人不要的旧衣裳,她都会设法添上巧思和新花样。在别人眼中,那或许依然只是一件不值一哂的回收衣,但是心态上,每一件她花过心思的旧衣,都是她的新衣服。她是经由这样的仪式取悦自己、满足自己,也平衡自己。

  她不要认输!无论如何不想输给环境,对她来说一旦认输等于是全盘皆输了。

  她常常自我勉励,没有多余的钱打扮没关系,女生只要维持起码的整洁就很动人,来日方长呀,何况她拥有比别人更占优势的外貌,不急的。如果以前她就不允许自己不够神采奕奕,现在她更不会容忍憔悴出现在她脸上。

  绝对不允许!

  在英国的日子她会过得有声有色,她的生命会精采绝伦!她会活得很好很好!

  这世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击垮她的斗志!她不会被击垮,不会的!

  毕竟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而没有东西可失去,就没什么好害怕。

  她没什么好怕了,踏上英国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所以,她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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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眸光阴淡且不着痕迹,从窗外暗巷中仰头赏雪的白衣少女回身转向室内。

  「好孩子们,你们的墨西哥煎蛋卷、玉米松饼、熏鸡腿好了!」

  咻!五支飞刀应声而起,纷纷射向贴在牌室门上一张三×五吋大小的剪报。

  轮流跑腿不下五趟,脸上还涂着油彩的四名大汉被惹毛,挝桌一喝:

  「这次换射得最准的混球跑腿,赞成的举手!」四比一,众人以压倒性票数获得迟来的正义。

  背门而坐的TC,懒得跟特种部队这挂输不起的老大哥争辩,放下手上三张老K,泥沙满身,意兴阑珊踱到厨房领取他们今天的第一餐。

  一手一个,托起餐盘,TC瞥见黑色战斗服的袖口不知何时破了个大洞。

  可能是他狙杀恐怖份子时不慎留下,也可能是他惩罚狙击策略失当导致这次奇袭行动损失一队菁英的猪头指挥官得来,总之是让人心情不愉快的纪念品。

  弟兄们撤退不及的悲号,深植TC心中,他近乎麻木的漠容闪动暴戾之气。

  「感谢你了,小老弟。」同为狙击手的四名老大哥强忍伤痛,从TC手中接过晚餐,满心感慨:「昨晚要不是你提前接敌,我们这三组人马会全部阵亡。」

  当他们在制高点就定位,准备替底下两组攻坚人马掩护,TC无预警地突然开枪,吓了所有人一跳!这小子一锁定目标就连扣扳机,动作干净俐落,所有人还反应不及,他已连开五枪,将埋伏在附近等着击杀他们的杀手全员歼灭!

  无奈,这小子反应虽然快,他们还是折损了五名弟兄。

  「擅自行动会被军纪处分的,老弟,你是年轻气盛,但也不要老是卯起来蛮干。姑且看在你表现出色,写报告时我们会替你美言几句的,你这混蛋小子。」

  「TC被处分习惯,我看他免疫了。这次阵亡一组人,上头忙着对媒体消毒,要对唐宁街十号交代,没空理会小老弟的惯性行为偏差啦。他最多被晾上一阵子吧。」

  「这是你提前行动打的鬼主意吗?我以为你良心未泯,原来是想偷懒呀。」

  老大哥们激愤的心情稍稍平复,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苦中作乐调侃起小老弟。

  中午从北爱尔兰那一场伤亡惨重的行动无功而返,几个大男人身上沾满袍泽的血,无心卸下脸上的迷彩,跟着TC窝在姆妈的小酒馆大玩二十一点。时常进出杀戮战场,每个人自有一套疗伤方式,这种恸,唯有一块出生入死的伙伴才会懂。

  厮混一天,众人情绪稍解,想要痛宰无能长官的冲动也获得完美控制了。

  「出去四年,TC的狙击功力更强,一下子就离我们太远了。看不到前头的对手真寂寞。」与TC相识最久,小队长强打起精神消遣道:「以后要是逃不出你的射界,长腿小妞我们不跟你争,麻烦放我们一条生路了,老弟。」

  「我坦白说了,队长,我喜欢跟TC一起出任务啦。这小子很有定见,兄弟第一,和他出任务,感觉真的像多买了五千万的意外险,多了一层保障。」

  「那是因为他的长枪不受控制,在他的枪口下,那些低能长官智力会激增。」

  老大哥们哈哈笑着,被取笑的主角默笑不语,俊眉间的暴戾血腥内敛了点。

  「不用了,老弟。」晚餐迅速狼吞完毕,老大哥们叫住想去补充威士忌的TC。「我们不能再喝,该回家扮演好爸爸了。昨天出门前,我家小甜心对我说…… 」

  挤眉弄眼,装娇嗲:「『爹地爹地,圣诞老公公要来送礼物了』!是呀,她爹地要破产了。」

  均有家室的老大哥们会心大笑,着手清理脏乱桌面,一行人预备打道回府。

  TC仍在慢条斯理用餐,摆手让粗手粗脚的老家伙闪人,这里由他善后。

  「还有一件事。」最后一个向小老弟槌肩道别,队长在门口转步,神色复杂地问道:「那是意外,没错吧?我是指误射指挥官左颊那件事。」

  TC神色沉静地抬眸,迎上老大哥掩不住忧心的灰金色双眸。

  队长为人敦厚,行事光明磊落,同袍的性命置于个人利益之上,是十年军旅生涯中少数让他敬重的汉子之一。能力范围若办得到,他尽量不造成他的困扰,避免无形中阻碍老大哥的仕途。像他这种人加官晋爵,对军中兄弟有利而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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