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舒适的家用物品也没有。”
“我对你说过,我不大待在这儿。”他把碎玻璃倒进字纸篓,然后把扫帚和畚箕竖在墙边。
“你到底洗没洗过衣服呀?”她问。
“非洗不可的时候就洗。”
她微微一笑,拍了拍床,让他坐在身边,说:“坐下。我来看看你的伤口。”他照办以后,她咂咂舌头,用嘴唇舔着他的肩膀,“只是擦破了一点儿皮。”
她将面颊靠在他的背上说:“那只脚怎么样?”
“只是划破了一点儿皮。我还受过更厉害的伤呢。”
“嗯。”她转过身来,用指尖抚摩着他肩膀上方的伤疤,“像这个那么厉害。”
“不想重蹈覆辙。第一次没有经验,犯了错误。我再也不干那种事了。”
“那么,这个?”她摸摸他下巴上的一道小疤。
“在酒吧里打架。我喝得太醉,没有感觉到。我太愚蠢,是自找的。我不会再犯那种错误。”
“改邪归正了,罗伊斯?”她俯过身去,用嘴唇擦着他的下巴。
“某种程度上是吧。”
“我喜欢‘某种程度上’的说法。”他的眼睛渐渐变得蒙胧。她情不自禁地跪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并不要你当个完全体面的公民。”
“你不就是吗?”
她笑起来,咬住他的下嘴唇说:“某种程度上是吧。”
“我要说,不是在某种程度上,而是在较大程度上。你是波士顿麦格雷戈家族的劳拉·麦格雷戈。”他的手顺着她的肋部摸下去,擦过她的乳房,“你在我的床上千什么?”
“你可以这么说,我忽然觉得这正是我想要在的地方。”她轻轻咬着他的嘴,“我总是追求我要的东西,这是我的习惯,是我们家的特点。”她用嘴唇吻着他的下颌,“我过去要你,现在要你,接受我吧,罗伊斯。”她的嘴贴紧他的嘴,使得他没有任何考虑余地,“就像刚才那样接受我吧。”
他把她拉过来,紧紧地搂住她,再次接受了她。
第八章
大雪覆盖着东海岸,上学的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寒风从加拿大刮过来,天气寒冷入骨。水管冻裂,汽车停驶,街道变成了溜冰场。
勇敢的人或者坚强的人拥进购物中心和商业区,物色圣诞节礼物,选择鲜艳的包装和饰带。邮件里送来了假日贺卡,厨房里飘出烧烤的香味。
波士顿人冷得发抖,挥着铲子,望着老天爷又下了六英寸厚的雪。
劳拉裹着一层又一层的御寒衣服,手里拿着一把雪铲,走出门来清扫车道。阳光从白色的大地上反射过来,刺痛她的眼睛,于是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太阳眼镜戴上。寒冷的空气刺痛她的脸颊,扎痛她的喉咙。她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她在红色的滑雪帽下面戴着耳塞,音乐在她的耳朵里回旋。圣诞音乐,像她的心境一样,那么美好,那么愉快。她一边铲起第一铲雪,一边心里在想,她的生活已经完美无缺了。
一个星期之前,她打赢了第一场官司。只不过是一桩小小的财产损坏案件,对法律界来说简直是无足轻重的,她认为。可是,她面对法官,摆出她的论点,她赢了。她有了两个新的客户,他们要写遗嘱。
她才刚刚开始啊。
圣诞节快要到了。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那样迫切地等着它的到来。她喜欢看房子上闪闪烁烁的彩灯,喜欢看傻乎乎的圣诞老人骑着驯鹿飞过草坪,瞥见窗户后面装饰得光彩夺目的树丛。
她甚至盼望挤进人流,疯狂地进行假日采购。她时而放声歌唱,时而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不在乎朱莉娅和格温朝她翻眼睛。她对“劳拉在恋爱了”之类的话付之一笑。
她没有在恋爱,她只是喜欢跟一个激动人心的男人进行又刺激又浪漫的冒险活动。那是完全不同的。如果她是在恋爱,她就会感到很担心。她就会守在电话机旁边,咬着指甲等着他来电话。她就会分分秒秒地想着他,筹划每天晚上待在他身边,情绪波动很厉害。
根本没有那回事,她认为。她又干着自己的活儿。嗯, 也许她经常想着他,在零星的时间里,几乎在所有的时间里。但她并没有守着电话机,她没有不吃饭,她的情绪也很高涨,很稳定。
他没有接受邀请到海尼斯港来一起吃圣诞晚餐。她有没有因此生气?当然没有。她想念他,当然希望他来,但她既没有拼命要求,也没有不停指责,更没有连哄连骗。
因此,劳拉一边把雪抛到肩后,一边得出结论,她并没有在恋爱。
突然间,一双手捏住她的屁股,她的铲子飞出手去。她还来不及直起喉咙发出一声尖叫,已经被人旋过身来。接着,她发现自己正盯着一双非常恼怒的蓝眼睛,原来是罗伊斯。她注意到他满头是雪,肩膀上也是一层雪。他的嘴巴在颤动。
“什么?”
他摇了摇头,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拉掉她耳朵上的一个耳塞说:“我说,你到底在干什么?”
“清扫车道。”
他用手耙过她的黑发,抹掉头上的雪说:“我不是瞎子。”
“那铲子雪是不是打在你身上了?”她竭力忍住,以冷静的口气说,“对不起。”她还哈哈一笑,不过装得不像,倒像是一声咳嗽。他眯拢了眼睛。“真的,我不知道你在后面。”她认输了,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腹部,坦然笑起来,“真对不起,可是你老是偷偷地挨近我。”
“要是你耳朵里不在放那震天价响的音乐,你本来听得见世界上的别的声音。你干吗在这儿铲雪呀?”
“因为雪在那儿,我的车也在那儿,我得去办公室。”
他摘掉她的太阳镜,塞进她上装的口袋,说:“用一把十块钱的铲子能把车道里的雪铲干净?我认为哪个小伙子也办不成。”
“我自己完全能办成。”她疑心重重地握起拳头,搁在屁股后面,“要是你想说一些侮辱人的话,比如这是男人干的活儿,我就拾起铲子把你打得头破血流。”
他抓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拉近他的脸。然后,他微微一笑,向她发出挑战,“这就是男人干的活儿。”
她发出一阵壶里水开时的丝丝响声,迅速旋过身去。但是,他先把铲子夺到手。“进屋去吧。”他下令说,“暖和暖和身子。让我来干这活儿。”
“我自己会于。”她抓住铲子的柄,展开了一场拔河比赛。但是,她输了,感到很泄气。“这是我的车,是我的车道。”
“我不会袖手旁观,望着你铲雪。”
“哦,我觉得我应当去厨房,给你煮点热巧克力。”
“好主意。”他用铲子铲满雪,完全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在冒什么险,“留着那个糖稀泥吧。”一个雪球在他后脑勺上爆炸,但他没有退缩,“等我干完这活儿我们再玩。”
“我不会给你煮热巧克力。”
“咖啡也行啊。”
“难道你没有事于了?难道你不工作?”
“才七点半。我还有时间。”
他想要见她,事情就那么简单。他对自己说,他早点儿去办公室。接着,他的车不知怎的停在她的房子前面。他坐在车里望着她,只是望着她。她穿着那件红色的长大衣,头上戴着红色的帽子,在白雪的衬托之下看上去像一根火柱。
他就那样坐在车里望着她,想要她。这使他感到很担心。
第二枚飞弹击中他的腰背部。他没有理会,继续铲雪。
朱莉娅和格温鼻子贴着玻璃,从楼上的窗户里看着这一幕。“还要过多少时间,他才会抱住她,把她按倒在地?”格温心里想,说出口来。
“还要再挨三下,最多吧。”
“同意。最多十秒钟她被按翻在地以后,他会一股脑儿地吻她。”
“最多五秒钟。”朱莉娅宣布说,“他干得很快。”
“要过多久她才会意识到爱上了他?”
“哦,打得好,劳拉!滑进他脖子里去了,那一定是冰冷冰冷的。我要说,她会欺骗自己,直到圣诞节,不过那只是截止时间。”
“我认为她已经知道。”格温若有所思地笑笑,“她只是太固执,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呢?”
“哦,他迷上她了。难道你没有发现他看她时的那种神色?老是那种神色?”
“即使整个儿波士顿沉入海湾里去他也会那样看她?是啊。”
格温叹了口气,“是啊。哦,快看。”
她们两人笑着望着窗户外面,只见罗伊斯飞快转过身来,劳拉后退一步。“这将会是一次了不得的接吻。”朱莉娅预言。
外面,劳拉停止后撤,站住脚跟说:“我要那把铲子。”
“你要铲子?这把铲子?”他把铲子一扔,让她望着它飞出去,以转移她的注意力。然后,他将她一把抱住,在她倒地之前的最后一刻自己垫在底下,两个人滚倒在积满白雪的草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