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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教她如何原谅自己?

  除非……除非她向他认罪坦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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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冰娘浑身僵硬,同手同脚地走向玄楼。

  她忍不住了,她再也受不了良心的苛责,她一定要对他坦白!

  哪怕说出来後她会被撵出将军府,甚至被他推出去砍头,她也顾不得了。

  从军这么好,他不该被残酷无情冷血的利用。

  她是个坏女人,为了保命不惜欺骗他,设计让他这么好的男人娶她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实在该干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

  冰娘浑身轻颤著,双脚却在越近玄楼的时候越发软弱。

  「我会失去他的,如果我把真相说出来後,就会永永远远失去他了。」她停住脚步,虚弱地倚著一株桂树自言自语。「可是我一定得说,趁他还没有爱上我,我也还没有爱上他的时候……或许伤害就不会那么深……」

  对!

  她一鼓作气,坚定地走向玄楼,不理会心头隐隐的刺痛感。

  冰娘走进玄楼,看见从军坐在书桌後低头批示著公文,一纠黑发落在宽阔的额际,深邃严肃的虎眸里满是专注,紧紧抿著的唇畔有一丝疲惫的线条。

  他还在为公事劳心劳力呵……

  她的胸口猛地一抽,随即细细痛楚了起来。

  老天,事到如今她还想骗谁?

  她根本就已经彻头彻尾地爱上他了!

  爱上这个总是为国为民日夜辛劳,总是宽容厚恩对人好,总是以德报怨、有苦自己吞的伟岸大度男子……

  他甚至在听信她一番言词後,就无条件地接受了她,相信她是他的妻子,并将她捧在手心里,安置於锦衣玉食绣楼中。

  而她呢?她又给了他什么?

  先是欺骗,再是利用,现在又要残忍地拆穿这一切,让他发现自己根本是个被人耍弄得团团转的猴子!

  虽然她从未存心这么做啊!

  冰娘痛楚地闭上双眸,无力地靠在门边。

  该死,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他,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说?还是不说?

  从军已经发现她的到来,双眸蓦地发亮的神情更教她心痛。

  他兴匆匆地起身拉起她的小手,「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怎么脸色好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他紧张兮兮地抓著她的手,急忙将她拉近跟前测摸她的额头时,冰娘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著他的腰。

  「相公,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怎么了?怎么了?」从军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焦急心疼地揽紧她,「你头疼吗?肚子饿吗?还是哪里痛?老天,你快告诉我呀!」

  「不,我哪里都没有痛。」除了她的心脏。「像我这种坏女人活该给天打雷劈,我没人性、没血没泪、没心没肝,我怎么可能会有感觉?怎么会痛?」

  她一连串乱七八糟的哭喊听进他耳里,又是困惑又是惊悸,他急急捂住她的小嘴,「不要乱说,你不会被天打雷劈的,不会!」

  「不,你不知道,我其实……」她的小嘴被捂得好紧,勉强逸出的话十分模糊。

  从军目不转晴地盯著她,「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是不是我把你逼婚逼得太紧了?对不起,我会给你时间适应的。还有,我也会尽快想起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我不会再继续这么混帐地记不得你,让你这么难过……」

  他自责的永远只有自己!

  冰娘半张小脸埋在他温暖有力的掌心里,情不自禁痛哭失声。

  可恶可恶可恶……她恨不得杀了自己。

  「你哭了?」从军看起来更加手忙脚乱,也更加心痛慌张。「天,你……你别哭……那个……拜托……」

  他笨手笨脚的安慰更教她感动心酸得悲从中来。

  她哭得更大声了,仿佛要藉著滚滚如流的泪水冲掉这些日子以来的自责、愧疚和压力。

  从军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到最後他索性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将她涕泪如泉涌的小脸紧按在胸口上,让衣衫和胸膛吸收并抚慰她的泪水与悲伤。

  他将她搂得好紧好紧,好像要将全身的温暖和力量统统给她。

  冰娘哭了好久好久,到最後只剩下些微的抽噎和哽咽,她这才发现自己把他胸前的衣衫哭湿了一大片。

  他原本洁净柔软的玄铁色外衣被她的鼻涕和眼泪揉得绉巴巴、脏兮兮的,冰娘呆呆地瞪著他的胸膛,後突然破啼为笑起来。

  「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她又想笑又内疚,只好低著头道歉。

  噢,她刚刚跟疯婆娘一样扑在他身上又是哭又是揉又是鬼叫的,他一定以为她心智失常了。

  从军没有笑,醇厚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著一抹无可错认的抚慰与坚定,「你准备好要告诉我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了吗?」

  冰娘微微一震,他没有忽略怀里人儿的震颤。

  「我只是作了恶梦。」她脑袋尚未完全恢复理智和思考能力,仓皇无助间只能信口胡绉。

  「恶梦?」他的声音里有著掩不住的怀疑,「现在是大白天。」

  她轻轻颤抖,勉强微笑道:「呃……我刚刚在午憩。」

  他沉默了,冰娘将脸蛋紧紧偎在他胸前,不敢抬头迎视他锐利搜索的眸光。

  要命,她又把自己陷进无可自拔的一团紊乱中了。

  难道事情还不够棘手复杂麻烦吗?

  「冰娘,有的时候我总感觉你像一个谜。」他抚摸著她的头发,轻轻喟叹。

  她一颤,拚命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而轻快,「相公,我刚刚真的只是作了一个恶梦,因为太真实了,所以我才会不顾一切地跑来……」

  他轻柔地推开她一些,微带焦急关切地凝视著她,「什么样的恶梦?」

  她吞了口口水,半真半假地说下去:「我梦见我对你做了很不好的事,你像耍猴戏的猴子一般被我利用,戏耍得团团转……」

  他失笑,「这算恶梦吗?你应该很高兴能大振妻纲,在梦里好好折磨我一番。」

  她想跟著笑,苦涩却狠狠地掐住心尖,让她努力挤出来的那朵笑像残雨中的落花。

  「在梦里……」她仰高小脸,别有含意地望著他,「我是这不得已的,我并没有存心要利用或伤害你,我好希望你能够了解,你对我非常非常地重要,我这辈子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他的眸光因她真情流露的告白而变得炽热起来,「冰娘,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对你真的很重要?」

  她不该再给他希望,不该再用感情牵绊住他,不该再让他飞上幸福快乐的白云後,再狠狠地夺走他的喜悦和信任……

  可是在这一瞬间,当她迎视著他真挚又渴望的双眸时,她发现她再也没有办法欺骗他……还有自己。

  「是的。」她紧紧地环抱他的腰,坚定不移地道:「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也是最在乎的人,我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你。」

  不管未来命运如何,她只想好好把握这一刻的温暖。

  他的眼神像在刹那间被点亮了起来,灿烂温暖的春光飞入了他眼底。

  「你不会失去我的。」他坚定地搂紧她,仿佛想要将她每一寸肌肤都深深地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搂得更紧。

  就容许她借得些许时光,偷来与他共续情缘一场吧!

  就算到最後她没有落得好下场,就算所有人都无情地唾弃她,这刻骨铭心的温存将成为陪伴她度过的力量。

  第七章

  她必须要赎罪,为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好的男人,这么珍贵的怜惜和挚爱?天可怜见,就算不知道这段假凤虚凰的姻缘能维持多久,她还是要终其一生尽全力来回报他这份似海般的深情。

  第二天一早,晓阳初绽,清晨的露珠还在荷叶上晶莹地滚动著,从军大踏步走出玄楼,准备上朝,一袭铁灰色皂罗长袍和猩红色披风合身地裹著他高大的身躯,通身上下散发著稳重和无可匹敌的正直、坚定气质。

  狄惊恭敬地跟随著他来到马厩,一旁瘦小,头上瓜皮帽压得低低的马夫忙不迭地递上缰绳。

  「阿福,多谢。」他看也未看地接过缰绳,俐落地跃上骏马奔雷,奔雷愉快地低嘶一声,喷气踏蹄。

  狄惊也上了马,不过他有些迟疑地瞥了眼瘦小畏缩的马夫,有一丝迷惑。

  这不是……

  他咽下惊异和笑意,匆匆望向面露深思的从军,可是他显然心底有事,以至於一时没有察觉异状。

  他们策马缓缓出了将军府,狄惊回头一瞥,心悸地发现瘦小的「马夫」也熟练地上了一匹小马,偷偷地边安抚马边悄悄地跟在他们後头。

  狄惊又是骇笑又是苦恼,犹豫不决地望著前头驾马的将军。

  在穿过两条大街後,从军突然微微控缰放慢速度和狄惊并骑,低沉而锐利地道:「看我暗号,出手迅速,擒下跟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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