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哭!我叫你不要哭,你偏要找我晦气!你信不信老子一火,就把你卖到妓馆去!」
走近那对父女,便见着那个壮年男子万分气恼地揪着小女孩半长不短的发,文字征不禁加快脚步。
「呜呜……爹……」骨瘦如柴的小女孩敦他打得跌坐在地,疼得爬不起身,来不及反抗,又给父亲揪起了发,疼得她泪如雨下。
「你还哭!」男人怒目暴凸,大手狠狠地抬高,眼看就要落在小女孩身上,却教文字征突地伸手握住,一见阻止自己的人是个少年,他怒声咆哮:「你在搞什么?」
「我才要问你在搞什么!」文字征微恼地甩开他的手,直瞅着跌坐在地的小女孩,她的小脸黝黑、毫无生气,又大又圆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和骇惧,脸上布满泪痕,敦他不禁微蹙浓眉。
真的是个小女孩,可一头发丝却半长不短,好似教狗给啃了似的,身子瘦得皮包骨,同城外的乞儿没两样。
「你到底是谁?是谁要你管老子闲事的?」
男子的咆哮声,教他厌恶地回头。
「她是你的女儿?」他漂亮的眸子里有着一丝不耐。
「你管得着吗?」
文字征微挑起眉,难得敛起笑容,带着几分怒气瞪着他。「不知这位大哥还要个要这个女儿?倘若不要的话,是否可以将她卖给我?我府里就缺个小奴婢。」
闻言,男子不由得打量起他,见他一身锦衣华服,不禁笑得猥琐;
「这么巧?」他嘿嘿嘿地笑着,又道:「成!二十两,就卖个七年吧。」
「一百两,终身契。」文字征想也不想地道。
那名男子先喜后疑,饮眼思忖着。
文字征见状便道:「倘若谈不拢,那就算了。」语毕,他转身便走。
「等等!我又没说不答应。」
「文宗,给他一百两。」他停步,向老管事使了个眼色。
「二少,那娃儿……不值这个价啊。」文宗小小声地附在他的耳畔道,但还是乖乖地掏着银雨。
把银两交给了那个男人,便见他欢天喜地地跑了,压根儿不管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女孩。
「起得了身吗?」文字征对她探出了手。
小女孩瞅着他的大手,却没有去握,她只是奋力地爬起身,眨着又圆又黑的眸子瞅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他瞅着她身上缝补过的破衣裳,手臂和脚都有几处瘀伤,看似被人打伤的……要拉她一把,她却倔强地自个儿起身,不知怎地,他的心不由得有点疼。
小姑娘啊……天底下的姑娘皆是又娇又嫩的花朵,谁忍心这般伤她?
「锦……」她哑声道,带着浓浓的鼻音,大大的水眸好似随时都会落泪。
「姓什么?」
「许……」
「你跟哥哥走,哥哥绝不会亏待你,好吗?」他温柔地道。
许锦好似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认命地敛下眼,乖乖地点了点头,瞧他移动脚步,她随即跟在他身后。
他每走一步,她便跟上一步,一高一矮的身影隐没在华灯初上的繁华大街上。
第一章
跳了时空,换了场景,转眼便过了七年……
「二爷。」日上三竿,摘月楼后院的水榭里,一抹娇小的身影立在一扇门前,许锦手里端了个木盘,轻轻地唤着,唇畔满足甜甜的笑意,娇柔的嗓音彷若沾了蜜。
在榻上睡着的文字征微睁勾魂的桃花眼,哑声道:「锦儿,进来吧。」
闻言,许锦随即推开门进屋,她先将木盘搁在桌上,接着走到床榻边,将干净的手巾丢进搁在花几上的洗脸盆,拧干了毛巾再定到床杨边,掀开床帐,睇着赤裸着上半身的文字征,轻轻地替他抹脸。
文字征舒服地让她伺候着,直到她替自己抹好脸,他才睁眼睇着她。
「都说了,府里的丫鬟多得吓人,这些事不必由你动手。」他轻声道,随即坐起身子,睇着她动作利落地帮他取出衣衫,他不禁摇头轻笑。
啐……这丫头的脾气真是倔。
七年前买回她,是一时心软,不忍瞧见女孩子受苦,买下她是想让她往后好好过活,可七年前的她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娃儿,要如何独自过活?于是他便将她留了下来,谁知一留便是七年。
这七年来,她几乎把自个儿当成了他的贴身丫鬟,压根儿不敢喻炬,更是尽忠职守,简直教他啼笑皆非:除了偶尔捡些猫、狗、人,再无其它恶习。
身为他的贴身丫鬟,她相当称职,然而……好歹有七年的感情,他岂止是拿她当贴身丫鬟看待?
同她说过几回,她却执拗得很;于是……由她吧!她开心便成。
「那我能做什么呢?」许锦轻声问,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依旧利落地替他套上长衫,扣着环扣。
文字征挑起眉睇着她,唇一勾,笑痕立现,显示他是个爱笑之人。
「就在水榭里乖乖地待下,不就得了?」
想要踏进这儿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想在这儿住一宿的女子更是多不胜数,然而她享有这项特权,却压根儿不珍惜……
「我不爱当个废人。」见他走向桌边,她立即跟上,带着笑意的嗓音有点埋怨的意味。
「我也不爱养个废人。」他拿起银匙尝着她亲自下厨、为他烹煮的勾芽粥。
倘若不是她老捡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他这个败家子岂会被外头的人戏称为转性的善心大老爷?
就连他都快要以为摘月楼是救济院了呢!
「所以我自然得找点事来做,是不?」她睇着他,见他尝了一口,随即又舀了一门,总算松了一口气。
二爷的嘴极刁,若是不合胃口,绝对不会再动第二口。
文字征瞧了她一眼,唇角扯着一贯的笑,突地道:「你昨儿个上哪儿去了?」
「我?」她的心蓦地漏跳两拍。
「是见着字凛来了,所以你便逃了?」他猜着,笑声逸出了口。
「思……」她干笑两声。
「不是同你说过了,字凛只是一张脸长得比较吓人罢了,他不会咬人的。」唉!若是让三弟知晓,他老是碰不着锦儿的主因乃是她怕他,不知道他会做何感相?
「我知道。」实际上,她确实比较不怕三爷,昨儿个没守在二爷身边,是因为有要事在身。
「不打紧,横竖他的心思不在你身上。」他喝着粥,喝得津津有味,一会儿碗已见底。
「二爷,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用了,我待会儿同人有事要谈,出去还得再吃点。」他扬着笑,探手要掐她粉嫩的颊,却见她微缩身子,悬在空中的手随即放下。「这碗粥真是合我的胃口,明儿个再弄点来吧。」
看来,她这习惯还得费上几年才改得掉……
唉!如此害怕男人,就连他的碰触都习惯不了,日后该怎么嫁人?
「好。」她点了点头,笑得眉眼微弯:突地,好似想到什么。「二爷,听说花满阁来了个新花魁呢!」
他不禁微挑起眉。「你怎么知道?」
「昨儿个听客人说的。」她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闻言,他不禁微蹙起眉。「不是同你说了,乖乖在水榭待着,你怎么又跑到前头去了?」她明明伯男人怕得紧,何苦跑到前头去?倘若有个醉酒的客人对她伸出魔掌,岂不足要他内疚至死?
买回她,可不是要她受苦的。
「我……」
瞪着她垂下的螓首,一头长发束起,清秀的脸上不着半点困脂,虽不美艳,却相当赏心悦目:可正值花样年华的她,身上却只着了件湖水蓝长衫,腰问束了条革带,不仔细瞧,会以为她是个少年郎……唉!打她及笄至今,她一直都着男装,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然而她不说,他也不方便问,只希冀她能听话些,别老往龙蛇混杂之地闯,会教他担心受伯的。
「往后不准去了。」
「但……」
「我说了算,这儿还是我当家。」文字征难得敛笑,正色地睇着她。
「我只是想要替二爷打探一些消息罢了。」她扁了扁嘴。
「我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就是知道才觉得好笑。
就算是他的贴身丫鬟,也不需要算计到这种地步,就连哪儿有新鲜的花娘都要替他打听张罗……她是个姑娘家啊!别以为身上穿着长衫,把自个儿打扮得像个少年,她便真的成了男人。
以为他不知道,她时常跑到前厅充当跑堂?
「往后我的事,我自个儿打理,你就甭插手了,知晓吗?」吾家有女初长成,他总是害怕她会受伤。
她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花儿,明眼人一瞧,定会发觉她是个姑娘,若是细心些,定可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她到底知不知道自个儿足个女人?会到摘月楼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一个不小心便会把她吞了的!
他最好此道,一般男人在想些什么,他岂会猜不到?
啐!他若是猜不到,等于是白活了。
「是.」
她点了点头,浓密如扇的长睫眨啊眨的,好似要把泪水给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