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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男人的自信像是一张绵密的网,朝她撒下。她逃不掉,至少这一刻,她无法开车门,从一辆高速行驶的跑车跳出去。

  车子开到一家饭店门口,门僮跑了出来,绕到驾驶侧的门,把一个看似野餐篮的多层箱送进车窗给他。他接过手,摆在脚边的空位,踩油门,驶离饭店。

  弧形车道坡度缓降,透明的喷水池被霞光从玻璃窗拉走。贺则云顺着消失的影像转动纤颈,美眸盯着夕阳余晖里的蟠龙喷水池——饭店的标的物,设计得古心古貌,磅礴,也神秘。

  “我住在那里面。”祭冠礼说了一句。车子开上大马路,祭家饭店像是沙漠里海市蜃楼的奇景,随着千变万化的光影,幻出幻灭地悬浮在空中。

  贺则云始终看着车外,不作声。

  十几分钟后,到达她的住处。她在大楼门口下车,步上阶梯,正要通过管理室。祭冠礼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她回头,看见他的车随意停在阶梯下,几乎堵住半边巷道。

  她皱一下洁腻的额,不由自主地开口:“这种时间,车子停那儿,管理员会叫人来拖吊。”

  祭冠礼一手拎着稍早门僮交给他的奇怪箱子,偏一下头,俊颜的表情很平淡,不甚在意。

  她柳眉轻蹙。“你为什么不回去?我已经到家,你达到你的目的了!”

  “今天还没结束,”深黑的眼眸凝视着她,空着那只大掌牵住她的手,动作之自然彷佛已演练了上千次,或者他的大掌注定要包里她的小手,十指嵌合交缠,他说:“我要看你吃完晚餐。”稳稳提高手中的箱盒,里头装着饭店主厨精心烹调的珍品美味,将是他和她要共进的晚餐。

  贺则云胸口一阵窒闷,想抽回手,但他握得更紧。“我……”

  “别说你不饿。”他先开口,低柔的语气像在逗她,就是不让她拒绝。

  管理室的人把电视开得很大声,国剧节目正上演着楚汉相争,琵琶大套武曲《十面埋伏》弹奏到第六段,诡谲的旋律像是万张绷紧的弓从草丛射出乱箭般,没有任何退路。

  贺则云看看天边逐渐消逝的落日,闭一下眸,转向他。“我有车位。”脾气难得发作一次,让她觉得精力尽失,今天已没有多余的能耐,只有任他予取予求吧。

  他挑一下眉,微微笑。她别开脸,往阶梯走。他依旧拉着她的手,直到重新坐上车,照着她的指示将车开至地下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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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冠礼已经很熟悉这楝公寓大楼的空间分布,转几个弯,一寸不差地将车停进格子里。他熄了引擎,下车往电梯间走。进了电梯,他输入密码,按下七楼,没花多少时间就到她住处门口。

  电铃声是一首圆舞曲,隔着门听来细细弱弱,轻软悦耳,代替了大城市欠缺的清晨鸟鸣。

  玄关的门打开时,他从铁门的几何图形里,看到她长发披肩、妩媚的模样。“刚起床?”他在她解完铁门数道锁后,拉开门,踏进玄关。

  她迷迷糊糊对上他的脸,习惯性的微笑,唯美慵懒。

  “还没睡醒?!”祭冠礼看着她,伸手抚摸她颊鬓。

  听清楚男人的声音,她反射地退了一步,眸光专注地亮了起来。“你怎么……”转头看看客厅墙上的挂钟,失措地往里退。

  祭冠礼噙着笑,俊颜神清气爽。“我来得太早了?”

  当然!现在才六点五十五分!贺则云瞅着他,美颜浮现愠色。

  祭冠礼关好两道门,脱了鞋,踏上客听的榉木地板。他来过不只一次。她的屋子:两房一厅,开放式厨房,每间房室都有百格落地门,外接露台、小花圃,光线明亮;家具不是名贵的精品,但布置得相当典雅,标准的单身女子住处。

  “你怎么上来的?”她问他,嗓音松松软软像是她那一身希腊式睡衣长袍,丝薄布料里蕴涵无限旖旎风采。

  祭冠礼盯着她的眼,边走边答:“搭电梯上来。”

  她看着他大剌刺地坐入她最喜爱、最常坐的沙发,完全无视她这个主人的存在,一副识途老马模样。“你怎么知道电梯密码?”

  “只是几个数字,我当然记得。”他老老实实地回答。连续两天送她回来,他留意她每个出入的小细节,自然来去自如。

  她凝着眉心,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侧,紧紧收握成拳。这栋门禁森严的住宅大楼,轻易就被他突破,连管理员都不拦他!什么时候这整栋楼成了他的“个人属地”?!

  “他们怎么可以让外人随意进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下床气。为什么没人阻止这个男人!

  “刚刚在地下室人口遇到巡车的管理员,他们当我是你的亲人——”他说。眼神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

  她脸色一闪,下意识地咬唇,迅速背过身。“你说谎!我哪有什么亲人,他们不会这么认为!”

  他站起来,走到她后面,大掌握着她纤细的双肩,不疾不徐地回道:“我告诉他们,我是你的未婚夫。”

  “你疯了!”她倏地转身,美眸满是不可思议。这个莫名闯入她生活的男人,昨天才说邂逅,今天就自称是她的未婚夫!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丧失理智的狂人?!

  “我所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他的眸光也像这句话一样,直直穿进她眼底,定住了她的思绪。

  贺则云睁着一双大眼睛,愣愣看着他的俊颜俯近自己。这个早上,不需要早茶、不需要咖啡,她清醒无比,却也身陷混乱。

  “不!”她用力推开他。他的唇擦过她的,高大的身躯跌回沙发里。她转身想回房,他伸手扯了她一把,她娇柔的躯体撞进他怀里。

  祭冠礼一个翻身,将她困住,抓着她的手腕,压上她的唇,密实的吻住她。

  空气弥漫着特殊神秘的古龙水味儿,她的长腿儿踢歪了桌子,抱枕被他们挤掉。

  “不要抗拒我。”他贴着她的唇低喃,舌尖窜进她嘴里,给她一个彻底的早安吻。

  她紧闭眼眸,指甲掐进掌心,心跳得又急又凶。他吻过她几次?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强势的吻,纠缠了她很久,睡里梦中,她记得他唇齿的触感,既温柔又狂野,天生要来破坏她平凡的生命,从中拉出一条感情线,让她的世界就此大乱——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和一个男人发生感情。太多人说过,爱情是女人的全部,陷了进去,就难以抽身,一旦失去,生命也跟着殉葬。爱情太危险,披着永恒的外衣,专让女人为之疯狂。身为一个女人,她的生命不可以跟一个男人牵连,她的心应该更坚强,她不能沉迷、不能忘我……

  她终于张开双眼,不知打哪儿来的水流弄湿了她的脸。

  祭冠礼抬起头,离开她的唇,长指怜惜地揩去她睫毛下的泪珠,低喃:“生气了?”

  贺则云泪眸一瞬不瞬地瞅着他。“告诉我……”久久,她微微沙哑地道:“你非得弄乱我的生活吗?”

  祭冠礼没回话,眸光炽烈又深奥,唇边泛起优雅的笑容,俯首亲吻她的额、她的发。“昨日店里的保全是我设的,没有我,你今天开不了店。”他沉沉地说。

  她别过脸。“只有今天吗——”她的心是忿恨、抗拒的,可轻叹的嗓音彷佛宣告着她的投降。

  她只能与他精神角力,无法顾全自己平静的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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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了一天的楼上,台锯尖锐嘈杂的噪音终于趋缓、静止,啪嗒啪嗒的钉枪休息了。工人们边解着腰上的工具袋边从店外左侧的长阶梯走下来,几张覆盖在工程安全帽下的殷实脸庞,靠往便利屋的玻璃窗面,朝店内举帽点头后,搭乘一部蓝色货车离去。

  贺则云的生活像是翻了天地,完全变了个样——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最近,便利屋楼上正进行妇女旅馆的装潢工程。狐仙租下便利屋以上的楼层,积极朝自已的梦想前进,几乎每天来巡视改装进度,顺便陪她营业。她不再是一个人对着一家有时岑寂的店……

  “则云,他来了!”狐仙放下手里的资料,看看腕表,喃喃念道:“真准时……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她才挥别外头辛苦一天的工人们不到两秒,就看到了那抹身影——

  祭冠礼推开店门,走进来,步履、神态自若如风,门后铃清脆直响。

  “你好。”狐仙与他已算半熟识。

  祭冠礼停在她身旁,问:“来巡视装潢进度?”

  “是啊,”狐仙点头笑着,故意反问他:“你呢?怎么也天天来?”

  祭冠礼笑而不答,沿着椅座,走进吧台。

  狐仙温柔的眼光追进吧台,盯住两人道:“你们在交往吗?”

  贺则云正在倒咖啡的手猛地颤一下,热呼呼的液体偏出杯缘,淋溅在另一只白皙柔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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