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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从恩双眼因害怕而紧闭,小手紧揪几乎要被扯断的帘布,血色尽褪的圆润小脸挂著惊恐的泪痕,唇办、嘴角与额际均泛出好几道经过剧烈撞击的瘀伤及血痕,整个人瑟缩在角落。

  「从恩?」

  他的面部线条紧绷,充塞著凌厉与压抑的战战兢兢,仿佛担忧这一开口,又会吓著脆弱的小人儿。

  闻声,那双水眸怯怯微掀,盛满惊惧与湿意的眼中映入一张急凛英飒的俊颜。

  「穆穆穆鹰……」她连声音都在颤抖。

  「我抱你出来。」他伸出双臂,眉宇间的摺痕绞拧得更深了。

  「……好。」秦从恩受伤的小嘴吐出薄弱无力的单音,但双手仍紧抓著帘布不放,没有下一步动作。

  穆鹰心口又是一紧。

  「没事了,把手放开,别怕。」他柔声安抚道,厚实的右掌试探地触碰那双指节几乎泛白的小手,试图将她紧捏帘布的指扳开,这才发现她的手也颤抖得厉害。

  她真的吓坏了。

  试了几次,他总算把她的手给扳离帘布,结果,那双发颤的柔软小手只是转移阵地,放开了帘布后又牢牢攀住他颈项,仿佛害怕一放手就小命休矣。

  穆鹰立即顺势将她抱离半毁的马车,颈边传来冰凉的触感,内心的焚急却如滔天狂浪,急涌翻腾著。

  他单膝跪地,让她偎在他身前,腾出一手,上上下下把惊魂未定的娇躯检视一遍,确定她没有骨折或脱臼,只是轻伤也无大碍,他深吸一口气抱住怀中的小女人,黑眸中的焚急才略为消褪。

  「对不起,我不该又让你受伤。」

  他以极轻的音量,在她耳际自责低语。

  缩在宽阔胸膛里的秦从恩仍处于恐慌状态,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是紧紧攀著他,不肯松开……

  是夜--

  由于白天马车失控的意外导致秦从恩受到严重惊吓,马队因此无法继续前进,依照穆鹰的命令,一行人就地在空旷的野地中扎营。

  说是扎营,其实也只搭了一个供从恩休憩的羊毡帐,其他男人们席地便能吃能喝能睡,北方汉子的豪迈性格展露无遗。

  他们熟练地升起篝火,在熊熊火焰上架起铁叉与深锅,铁叉上串的是他们向晚时分猎来的几只肥嫩野雁,深锅里滚煮的是鲜美的野兔肉汤。

  哔哔啵啵。火苗恣意燃烧,野味香气四溢。

  「这么说,有人意图谋害夫人?」

  行队之中,有人提出了假设,立刻引来多方点头附议。大伙儿纷纷望向堡主手中的车轭,车轭里侧接触马颈之处,被人刻意刮出不少粗层,这便是造成今日意外的元凶。

  那些粗糙的木层不至于伤害马儿的性命,却能令它们在磨破颈部的皮毛后感到疼痛难当,愈是疼痛,它们愈是挣扎逃跑;愈是挣扎逃跑,就愈感疼痛。

  「我想也是,车轭定是被有心人动过手脚,而会坐那辆车的也只有夫人。」

  「难怪那两匹马出发时还好好的,到了半途却突然发狂,原来是受不住疼。」

  「妈的,老子我养马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脖子被人拿有粗木层的木条勒住,会有多么难受!

  几个大男人摸摸自个儿的脖子,均有志一同地点点头。

  「今日的意外,有没有可能是『骠马帮』所为?」燕炤云皱眉揣测。

  「骠马帮」算是漠鹰堡的世仇,好几年来始终在边关塞外横行霸道,袭击村镇及牧场,烧杀掳掠,种种行径令人发指。多年前,穆鹰还以带领一批伙伴赶杀马贼为业时,曾与他们几番交手。

  后来,穆鹰转而经营马队运输生意,骠马帮也曾袭击漠鹰堡运输货物的队伍,结果都被修理得惨兮兮、铩羽而归,自此漠鹰堡也奠定了强而不坠的声誉,骠马帮倒是聪明得没敢再捋虎须。

  「有可能,有可能!」燕炤云的推测,又是引起弟兄们一番热烈回响。

  「听说他们老大嗝屁了,下头好几派人马蠢蠢欲动,准备推立他们的头儿当上新帮主,如果要让众人心服口服,打击漠鹰堡不啻是个好法子!」

  「嗯,我也是这么想。」燕炤云摸摸下颚新生的胡渣子,不忘转向一旁。「堡主,您认为呢?」

  火光映在穆鹰桀骜劲酷的面容上,火影在鹰隼黑眸里跳动。他盯著手中的车轭,抿成一线的薄唇微掀,沉厚的嗓音冷冷流泄。

  「也许。」

  也许?

  堡主是否发现了什么端倪?

  众人不禁把目光投注到穆鹰身上,看能不能听见什么不一样的高超结论,他们的堡主可是万中选一、精锐不可挡的男子汉呢!

  只见穆鹰将车轭丢入篝火,迳自倒出水袋里的清水洗净双手,不怕烫地徒手撕下半只烤熟的野雁,又捞了碗热汤,没再开口。

  他拿著食物起身,离开篝火,走向十步之遥的羊毡帐。

  「也许是,还也许不是?」某人很不识趣地发问,顿时在众人眼神的围剿下没了声音。

  呆子呀,还问!没看见堡主心情恶劣吗?

  弯身进入帐内的穆鹰,直接走向最里侧铺了毛毯的被窝处,高大的身躯顿时让足以容纳三个人的丰毡帐显得狭小。

  他盘腿坐在拢起的被窝旁,将食物置于腿边,审视被窝里那张连睡梦中也不甚安稳的容颜,在端详到秦从恩圆脸上紧蹙的柳眉时,沉敛的黑眸不禁一冷。

  白天发生意外后,惊魂未定的她像个小娃儿般紧紧攀著他的颈,最后在他怀中不安地昏睡过去。于是他命人就地扎营,自己则在帐内脱下她全身衣物,彻底检查她的伤势,所幸只是有些瘀青,没伤及初愈的右臂。替她上过药后,他才暂时放下心来。

  不过,事情尚未终结。

  车轭……正如其他人所言,很显然被动过手脚,意图就在酿造这起意外。

  会是谁要对从恩不利?抑或是,针对他而来?

  穆鹰双手握拳,凌厉的沉怒在黑瞳中犹如暴风般扩大。

  「穆鹰……」

  细小的好比蚊子叫声的呼唤怯怯响起,打断他的沉思。

  「睡不好?」他很清楚,她虽然睡著了,却总是翻来覆去。

  他将她扶坐起身,嗓音与动作轻得让人难以察觉。

  「嗯。」秦从恩有些虚乏的小手揉揉心窝,白天里那种惊惶的感觉尚未褪去,脸上两道柳眉也始终紧蹙未解。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她摇头,贝齿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

  「有问题想问?」

  她有些讶异,他竟能洞悉自己的想法,在他鼓励的眼神下呐呐开口。

  「……穆鹰……可不可以陪从恩睡觉?」

  她知道自己长这么大了,不应该像小娃娃一样吵著要人陪,可是,这几天夜里都是在穆鹰健朗温暖的怀里入睡,没有他的陪伴,就好像少了什么似的,怎么睡都睡不好。

  一簇炯然星火在穆鹰眼底闪熠,灼灼眸光盯著眼前的羞怯脸蛋,不自禁往下滑过她局促半咬的菱唇、白皙的颈项、襟口以及胸前的隆起……

  他感受过、也亲眼见证过,她的胴体有著少女的软嫩丰腴,不是他讨厌的骨瘦如柴型,那些女人抱起来根本没有抱她来得舒服--停!

  穆鹰暗自调息,剔除脑中那些香艳刺激的画面。要不是理智尚存,他几乎把她孩子气的央求当成热情的邀请。

  单纯如她,当然不可能有字面以外的其他「意思」。

  「不可以吗……」秦从恩怯怯地看著他变化的脸色。

  他微微一叹。

  「可以,不过你得先吃东西。」他将食物推到她面前。

  「好。」她柔顺地点点头,只要他愿意,她什么都好。

  秦从恩捧起比她双掌还大的汤碗,乏力的双手微微发颤,热汤差点洒了出来,下一刻,碗便被他接过去。

  看样子,马车的意外对这小女人仍存有影响,她的心情尚未自恐惧中恢复。

  「我来。」穆鹰只手端著大碗,凑近她唇畔。「快喝。」

  「谢谢。」她很有礼貌地道谢,听话喝下一小口,美味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进入空空如也的胃袋,稍感冰凉的身子跟著暖和起来。她不满足地又埋头喝了两口,才甜甜一笑。「呵,好暖喔……」

  他没有给她的小嘴太多休息时间,撕下大小适中的烤肉片塞到她嘴里。

  「烤野雁,吃过吗?」

  秦从恩摇头,小嘴又好奇又努力地咀嚼香喷喷的食物。

  「……好好吃。」

  才刚说完,她马上又被塞了一口烤肉,又得闭上咀嚼。

  肚子被他填了七分饱后,她的精神总算好转了些,也淡化了些许的不安,学他撕了一块烤肉,微笑递到他嘴边。

  「穆鹰也吃。」

  看著她边吃边说话,略为苍白的圆脸重新漾出一层满足的红润,穆鹰心头一角宛如有什么东西被融化。

  他没有拒绝秦从恩与他分享的好意,张口含入她指间捏著的烤肉,热舌吮绕著她的指尖,仿佛正在享受的不是食物,而是她软绵绵的小手,流光暗转的眼瞳染上了几许浓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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