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
「记住,不要说、不要记,忘了每张面孔,如此,妳就可以安全无伤。」在浓雾遮掩一切之前,沧蔼的声音奋力传来。
「姥姥--」
☆
「姥姥?我……我吗?」听到她的叫喊,东方卦戏好生吃惊。没想到她除了记忆不好,眼睛也有问题,前一秒还羞答答地要他带她私奔,怎么这一会儿就叫起他姥姥了。
姥姥,他像嘛他?
他这么俊俏、这么挺拔,这么有气质,优秀到天下无双,她到底是哪只眼把他看成姥姥了?
离赋眼神凄迷,完全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若你不带我走,为何还来?我想见姥姥,若你不是来带我去见姥姥的,就别来。」边说,眼泪边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已经等了好久,却再也没见过黑白叔叔,到底何时才是她的时候?她好想姥姥啊!
「哇!妳怎么哭了?别哭啊!」没料想她会突然流泪,东方卦戏一时之间乱了手脚,先是吓了跳了一下,接着才想到得拿帕子帮忙擦泪,可一不小心却弄掉了腰间的扇子,尔后,七手八脚找了老半天才发现自己是男人,身上哪来的帕子?最后,只能胡乱地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泪。
「你们坏,带走好多人却老是不带走我,姥姥去那里好久了,我好想姥姥……」
「别哭,天!求妳别哭。」哇咧~~现在是什么情形,都是他的错吗?是因为他真的长得像她姥姥,所以惹她哭了吗?
她可不可以不要认错人啊?
想他明明就是温文俊雅、风度翩翩、文采过人、气度雍容、器宇轩昂、英姿焕发,优秀到天下无双,她姥姥真的有像他吗?
还有,他明明很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哭的,他干嘛还要帮她擦泪又安慰她的?
「我想姥姥,我要见姥姥……」
「妳是想见妳姥姥?那我带妳去找她……」急忙拉着她的手就往另一头走去,却突然想到一件事,「等等,妳不是说妳姥姥已仙逝了吗?妳要我到哪里带妳去找妳姥姥啊?」
「姥姥在那里,她在等我。」边说边哭。
「在哪里?」东方卦戏捺着性子问。
「你们明明知道的……」指控地瞪了一眼,然后眼泪流得更凶。
「主子,柴姑娘好像愈哭愈凶了。」一旁的石头淡淡插话。
「闭嘴,再多话就打死你。」东方卦戏回头骂道,把怒火全都发泄在无辜的第三者身上。
「哼!」石头轻哼一声,把头别到一边--谁教他当初命苦,倒霉被东方卦戏给救了,如今只能受气报恩。
「我说柴姑娘……」揉揉发疼的额际,东方卦戏试着让自己拿出更多的耐心,虽然他真的很讨厌别人哭给他看。「妳是不是还没睡醒?看仔细啊!我是那个妳觉得很俊俏的东方公子,可不是街上那骗钱骗吃的死道士,妳姥姥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啊!所以妳可不可以别哭给我看?」
「呜……」离赋还是哭着。
「不是的吧?」看着她落不停的泪珠,东方卦戏一双手不只揉按额际,顺道连心口都揉按了下去。唉~~她哭得他的心都痛了,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好人做到底。
「好好,我知道做人要谦虚,所以妳别再为我的不知羞耻哭得这么伤心了,也许……也许妳一点也不觉得我俊俏,我承认是有这种可能啦~~可我真的不是道士啊!妳瞧仔细一点,有哪个道士会穿得如此花俏还一身亮白的?不是我在说,能将这套衣裳穿得如此出色的,这世上也只有我东方卦戏办得到了,所以麻烦妳停一下眼泪,将我看仔细一点。」无预警地捧起她的脸,把自己的脸凑得好靠近,让她可以瞧得清楚。
离赋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愣,这才不由得正视起那张贴近的脸庞,虽然还是模糊,但是那烫热的气息却是教她无法忽视,然而比起那烫热的气息,那直笔切入空白内心的东西却更较她震撼。
那是视线。
他在看着她,用一种穿越迷雾、精锐无敌的视线看着她,那视线的力量太过强悍巨猛,震动了她尘封的空白灵魂。
「我,东方卦戏,不是道士,也不是别人,妳记住,不要认错。」几乎是一字一字地念着,黑眸很是认真,少了灿烂笑意的点缀,显得深黝沉冷,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东方卦戏?」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停顿了下来。
「东方卦戏。」他重复,带领她念过一遍,将自己的名字灌入她的记忆中。
「东方……卦戏?」
「对,东方卦戏。」深沉凝注着她,可一眨眼,又是爱笑的眼。「大名鼎鼎、天下无双、优秀过人的东方卦戏,也就是我啦~~要记住喔!」
眼泪尚挂在眼眶,困惑却压过因梦而起的哀伤,让离赋抬眸仔细端详起眼前的白衣男子。
花俏的白亮衣袍,不壮不刚的体材,腰间还插着一把素白的竹扇,一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在脑海里浮荡了一下,但随即飘然无踪。
沉吟了一会,离赋的视线回到那张脸庞,虽然还是雾白模糊,但却能知道他正对自己笑着。
不知为何,他的笑有一种明亮的光度,像早晨的阳光,而不是那张死寂空白的脸,他和那人不同,完全的不同,为何刚刚她会错认?
是因为那场梦吗?
即使面容早已模糊,她却无法将姥姥忘怀,总是在清晨起来发现眼角有泪,她对姥姥的思念在心中盘据成山,堆积地比垄儿山还高。
这份思念到底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消除,到底何时才是她的时候呢?
感到眼眶又湿润,离赋连忙用力甩头,不敢再想姥姥,怕自己再度失态。整理好情绪,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他--东方卦戏身上。
第五章
「东方卦戏……你?」
「对。」东方卦戏嘻嘻一笑,往后退了一步。「我不介意妳在前头加上大名鼎鼎、天下无双、优秀过人这十二个字,所以妳别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加字?我不认得你啊!」离赋一脸茫然的问。
在石头嘲谑的笑声中,东方卦戏的脚底突地踩了个空,差点没跌个狗吃屎。狼狈地稳住身形后,却再也无法保持优雅笑容,他嘟着嘴,忍不住出言抱怨起来。
「好样的,妳竟然又忘了我,难怪我觉得奇怪,以妳的记性,哪会这么快就认出我,刚刚果然是阴错阳差地产生了误会。」
顿了下,东方卦戏继续说:「说什么要我带妳走,虽然知晓妳不是会说这种话的姑娘,但是,我的心脏还是不小心怦怦跳得好害羞。我以前都不会这样,就算是江南第一花魁百般诱惑我,我也不曾这般心跳失控过,就只有妳……就只有妳会让我这样,结果妳总是记不得我;而记不得我也就算了,适才还把我误认成某人,妳……可真会伤人啊!」
「是你……」听出他比一般男子还要聒噪的说话方武,离赋很快就认出他的身分。昨日那个陪她一同逛街的公子,一路上也是这样叽叽喳喳的好聒噪。「你是昨日带我去买绣线的公子?」
「哎呀!这下妳就认出我了,昨天真该把妳卖掉的,免得又伤了我的心。」没好气地抹了下脸,东方卦戏费了好大力气才没摆出臭脸。
一确认对方的身分后,离赋瞬间红了脸,对于自己刚刚脱轨的情绪感到非常的赧然。「对不住,刚刚是我认错人了。」
「很明显是认错了,竟然要我带妳去找妳姥姥,我就算再怎么行,阴阳两隔,地府的门我绝对没办法推得动,所以妳到底是把我认作谁了啊?」
「没……」离赋慌忙的低下头,避开这个问题。「公子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就说有事要找妳谈咩!」果然记性不好,昨日明明就同她说过了。
「那……」看着已盛的太阳,离赋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做。十年前她和姥姥搬到这儿后,家中就再无访客,太久没有招呼过客人,她几乎都忘了应该做些什么。
「我看再过不久补炉的师父也该来了,在那之前,不知妳愿不愿意请我们主仆俩进屋坐坐?」
「当然。」
确认东方卦戏的身分后,离赋便没顾忌,也应该说不知有什么该顾忌地把人领到屋内。
小屋不大,右方是寝室,左方是厨房,中间是正厅。正厅内摆设俭朴,一张桌、两张椅,还有个供桌,桌上摆着三个牌位。
东方卦戏随意在大厅扫过一圈后,然后看到离赋走出去,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炉子没补好,没法烧茶,这是昨日接好的露水,很甜的,你们喝喝看。」离赋递上两只茶杯。
「露水?倒是新鲜的待客茶。」他拿起杯子啜了一口,然后微微一笑。「果然很甜,也很沁凉。」
微点头,她也拉张椅子坐下。「不知公子来访是为了何事?」边说,边回忆昨日的情景,想着自己是否哪里出了岔,怎会让人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