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吗?」他收起纸扇,直视着她。
「你是谁?」
君逢一抬眼直睇着她,不解她为何突地这么问,却依旧自我介绍了一番:「在下君逢一。」
「怪名字。」淳于后毫不客气地道。思忖了一会儿,她随即又没好气地道:「你出身何处?」
君逢一漾在唇角的笑意益发扩大。「在下广陵人氏。」
这姑娘可真是有趣,不过是萍水相逢,居然对他做起身家调查。
「广陵?」广陵和长安,差得可远了。「既是广陵人氏,又怎会特意上长安提亲?」
「这位姑娘……」
太苇尽忠地挡在两人之间,想要示意她说话要检点些,然君逢一却轻轻地推开他。
「太苇,不得对姑娘无礼,况且姑娘还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哩。」倘若他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位姑娘就算不是淳于后,也肯定是和她极为熟识的人,现下先给她一些好印象,好换得日后的先机。
淳于后直睇着他看似温文无害的笑,益发觉得浑身发毛。「你为什么要特意上长安提亲?」
「在下上长安提亲,乃是私人之事,就算姑娘救了在下,在下也不是非说不可,但,若是……」
他难得笑得唇角微弯,顿了顿才道:「敢问姑娘是……」
「本姑娘就是御绣庄的传人,淳于后!」
不老实,这男人瞧起来压根儿不似他的外表这般斯文之辈,他要上御绣庄提亲绝非好事,她非得想点法子赶他走不可。
第一章
御绣庄,原本是没没无闻的小小绣庄,然而在数十年前,因前几任掌柜受命为大内少府监织染署令,遂自营的绣庄被皇上赏赐受封为御绣庄,在长安一代颇富盛名,名气更胜江南的织造局和苏州的锦绣坊。
于是乎,尽管受封为御绣庄,却是包含着丝织锦绣,就连染造裁剪都纳在经营范围之内。
但是,自从上一任传人淳于律过世之后,因淳于律膝下无子,遂织染署令一职被撤,大内的达官显贵甚少往御绣庄走,来自大内的订单也瞬间骤减;因此,御绣庄似乎也跟着萧条不少。
不过,听说淳于律唯一的独生女,倒也不失御绣庄的封号,硬是带着一干娘子军,撑起一片天。
也因为她交出了亮眼的成绩,才会教人再次地注意到日渐没落的御绣庄。
「在下君逢一。」
踏进御绣庄的大厅,君逢一必恭必敬地自我介绍,高深莫测的黑眸却是不着痕迹地偷偷打量着里头的摆设。
「知道了,不需要再说。」淳于后没好气地道。
啐!知道他有个怪名字,他实在不必要多说。
「在下是来提亲的。」见她动作潇洒而不造作,他倒也不拐弯抹角。
「本姑娘没打算要出阁。」她仍是一脸的不高兴。
「是吗?」君逢一倒不以为意,漾开温儒的笑意道:「我倒想要娶妻。」
有意思!这姑娘肯定比毕府任何一个千金都还要有意思,如今他可以确定自个儿确实是碰上个好差事。
「依君公子的身段,倘若想要娶妻自是不成问题,又何必找上御绣庄?」淳于后沉着脸,不敢相信他居然还不打退堂鼓。就说这个男人绝对不若外表那般斯文,他会找上御绣庄,肯定是有有所图。
只是,他到底图什么?
是因为近来御绣庄承接了大内的订单,所以把他给吸引上门?
笑话,这可是她自个儿挣来的,凭什么要她分他人一杯羹?再者,倘若是用这种名义接近她的话,更是可恶至极!
「听闻御绣庄有个文武双全的淳于后,不但饱读诗书,又懂针上功夫,就连拳脚功夫也是相当了得;如此奇女子,倘若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必这下半辈子肯定相当有意思。」君逢一如黑曜石般的魅眸直瞅着脸蛋清秀可人的淳于后,唇角的笑意更甚。
多甜的一个姑娘,尽管说起话来潇洒,有几分江湖儿女的味道,但她的姿态瞧起来就像是个大家闺秀,端庄娴淑,赏心悦目得很。
闻言,一抹绯红飞上了她的脸颊,有些羞恼地道:「那都是外头的说法,可不代表是真的。」
真服了他,居然可以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如此赞不绝口。他瞧起来无害,眉眼之间显得温文,说话的口吻谦逊有礼,遣词用字也相当的儒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古怪,总觉得这并非是他的真性情。
爹向来最夸她的,除了她的绣功和织功,便是她识人的眼力;如今,她会瞧错人吗?
「可我今儿个亲眼所见,倒觉得外头的传言一点都不假。」君逢一笑得柔情似水。「淳于姑娘果真是教人一见倾心。」
可不是?这般文武双全又端庄婉约的姑娘,怎能教人不倾心?
淳于后不禁羞红粉颜,坐在大厅上头,却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听听,油腔滑调,居然如此光明正大地调戏起她。
这个人肯定不正经,她绝对不可能会看走眼的。
「放肆,居然如此放肆!」她羞恼地握紧粉拳,呆楞了半晌只挤出这句话。
君逢一笑弯了黑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会是放肆?」
「这……」
「再说,承蒙淳于姑娘相救,倘若要在下以身相许,在下定是二话不说地悉听尊便。」他难得地笑弯了唇角,瞧着她绯红的粉颜,心里可乐的。
唉!已经有多久没有乐子了?
有趣的姑娘哪!师父要他办这差事,看来该是不会太难。
「你!」真不敢相信,亏他有着一张温文儒雅的俊脸,原来他根本就是个喜欢轻薄姑娘家的登徒子!
早知道就不救他,放任他给山贼砍死算了!
「怎么?吵什么来着?」
一名女子从大厅旁的长廊走来,语气微带严厉,却满脸笑意地睇着坐在厅内的君逢一。
「裘姨。」淳于后忙走到她身旁。
「我听说了。」原丝裘扬了扬手,双眼始终没离开君逢一的身上。「君公子,不知你远到长安,是不是已有下榻之处?」
「还未找着呢,在城郊幸蒙淳于姑娘相救,再由她一路领着上御绣庄,遂还没来得及找下榻之处。」君逢一依旧勾着如无城府般的笑,一边打量着眼前这徐娘半老的女子。
「哦?」原丝裘轻点着头,顺着淳于后的带领到一旁落座。
「裘姨,你干嘛问这个?」淳于后凑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他不是善类,同他打交道的话……」
「得了,我心里自有打算。」原丝裘轻声打断她,狐媚的眸子一转,睇着君逢一道:「倘若君公子不介意,就在这儿住下吧,咱们御绣庄后头多的是客房,你们主仆俩可以随便挑两间房住。」
「裘姨?」淳于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随即再探向君逢一,只见他露出得逞的表情,轻声一笑。
「在下可是感激不尽。」君逢一维持着笑意说道。
天啊!他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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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自从淳于律撒手人寰之后,御绣庄便成了女人国,从主子到下人,再到工房的女工,算算约有百余名,全都是女人。
「你该是知道我的考量。」
拖着淳于后到织房,原丝裘随即对她晓以大义,省得她胡思乱想。
「裘姨,我懂武的。」她没好气地道。
她当然猜得着裘姨的心思,可问题是,她懂得武功,她连山贼都不怕,要保护御绣庄里的一干人,绝对是绰绰有余。
「那又如何?」原丝裘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终究是个姑娘家,倘若哪日遇到大阵仗时,你以为能自保吗?」
「就算我不能自保,妳以为那个男人行吗?」说不准到时候还拖累她哩。
「那个男人行不行,我是不知道,但我确定他身旁的侍从绝对行。」原丝裘拉着她到一旁的花机坐下。「你也瞧得出来,那位君公子出身肯定不俗,就算不是富甲一方,也绝对是富贵人家,所以他带在身旁,陪他从广陵上长安的侍从会是软脚虾吗?」
淳于后噘起嘴。「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软脚虾,我只知道我要自保,绝对是够的,我不需要他人保护我。」
「后儿,你要知道,树大招风,近来你弄了几种款式新颖的织法,抢了其他织造坊不少生意,不免惹人眼红;再者,这新颖的织法,教人想要窥探一二,想要偷学这项绝技,难免招来杀身之祸。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好歹,在身旁抓个垫背的。
「裘姨……」淳于后现下总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依你这说法,你根本就不管他们的死活,是不?」
哪天走在街上,若是有人要对她不轨,她便遣使那两个男人去送死?
她怎能昧着良心做这种事?
原丝裘侧眼睐着她。「你现下是御绣庄的唯一传人,双亲已不在身旁,又是我姐姐唯一的女儿,我自然得优先顾全你,你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