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冰一般冶峭的声音,伴随著拙扳机声,在咫尺之外响起。
陈瀚听出那声命令中的警告意味,他全身僵硬,举高双手,用最缓慢的动作翻过身来,一面眯起双眼,努力想在昏暗的晨光中,看清不速之客的身分。
啪的一声,电灯被打开,室内顿时灯火通明。
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五官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张清丽的小脸,从男人身旁冒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著他微笑。
「陈警官,早安,很抱歉这么早就来打扰你,我们吵到你了吗?啊--」缇娃的视线往下瞄,立刻尴尬的别开视线。
陈瀚认出她的身分,立刻松了一口气,火速拿起一本杂志,遮住四角裤,以免春光持续外泄。
「丁小姐,这位是--」
「喔,这位是阙立冬。」她简单的做完介绍,接著转过头去,友善的笑容转为责怪。「我就说了,天都还没亮呢,陈警官一定还在休息,下午再来不行吗?你偏偏就是不听--」她碎碎念著,红唇没一刻停歇。
阙立冬睨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克制堵住那张红唇的冲动。
「苏昭业的案子是你负责的?」他问道,抬眼看向床上的男人。
「没错。」他皱眉回答。
「没错就好,伸出手来接著。」他大手一扬,拎起软得像一摊烂泥的苏昭业就往床上扔。
久寻不著的罪犯从天而降,陈瀚兴奋得像是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他乖乖伸出双手准备领赏,但是却又眼尖的发现,苏昭业一头一脸黏糊糊,也不晓得是沾上啥 东西,他立刻缩手,还让出床位,连滚带爬的离开温暖的被窝。
缇娃伸出小手,偷偷捏了阙立冬一下,惩罚他的无礼。才捏了一下,他就绷起肌肉来,身子硬得有如铜墙铁壁,硬得让她再也捏不下去。
「你这么凶做啥?陈警官可是好人呢,我们扰人清梦已经不对了,怎么还能对他不礼貌?」她蹙起弯弯的眉,觉得实在有必要纠正他粗鲁的言行。「喂,还愣著做什么?快点跟他道歉吧!」她说道。
黑眸眯起来,不耐的瞪了她一眼。「不要命令我!」
「你不道歉?」她双手插腰,杏眼圆瞪。
「女人--」
「道不道歉?」她提高音量,不肯让步,非要逼他开口。
在那双清澈眸子下败阵的阙立冬,满腔怒火翻腾,却无处可宣泄,只能转过头来,用喷火的双眼怒瞪著陈瀚。
呜呜,为什么要瞪他?他啥事都没做啊!
陈瀚被瞪得全身发凉,冶汗渗出额头,点点滴滴的落下来。「丁小姐,呃,不用道歉了,我不介意的。」他什么都不介意,只求那双锐利到足以杀人的眼光不要继续盯著他!
「噢,但是我很介意!他不但吵醒你,还这么没礼貌,怎么可以不道歉?」缇娃非常坚持,还伸出食指,重重戳阙立冬的胸膛。
「该死,对不起!」他低咆,脸色难看到极点,就算是被迫著道歉,也要先吐一句咒骂,平衡心里的不爽。
「没、没关系--」陈瀚含糊的回答,松了一口气,在心里偷偷猜想,这个男人一辈子里只怕还没跟谁道过歉,说出那几个字,可能比要他吞下一把钉子更困难。
小胜一局让她舒服了些,总算收回水葱似的指,不再继续乱戳。
虽然那声咒骂的声量远比道歉来得高,但总算是有一点点的进步,这样的成果她虽不满意,但仍勉强可以接受。
「陈警官,真抱歉,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半点礼貌都不懂。」她陪著笑脸道歉,职业习惯再度发作,忍不住四下察看。「不过,你家里好乱呢,这个地板好像很久没擦了。哇,还有这件衣服,它是多久没洗了?」她用拇指与食指,拈起一件绉得像陈年梅乾菜的衬衫。
陈瀚只觉得脸上一阵烫,很想告诉缇娃,比起阙立冬的无礼,她这些话更教人欲哭无泪。
他抢回衬衫,笑容很僵硬,却在这时,看见另一个女人慢条斯理的走进屋里,小心翼翼的避开满屋脏乱,以免弄脏了昂贵的衣裳。
一见到她,陈瀚立时瞪大了眼。
「早啊,陈警官。」CD笑脸盈盈,对他招了招手,然後看了看四周,笑容转为懊恼。「讨厌啊,这么乱,我没地方坐。」
缇娃立刻伸手,东搬西挪,没两下就清出一块乾净的地方。两个男人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阻止。
CD甜笑著道谢,然後优雅的坐上那张乾净的椅子,再打开皮包,拿出随身的指甲美容组,抽出一把小巧的指甲刀,慢条斯理的开始修指甲。
陈瀚的视线盯著她,满脸渴望,只差没有流口水,活像是盯住金丝雀的猫。
老天啊,跟眼前这小女人相比,如果苏昭业是中乐透两百元的安慰奖,那CD可就是连续累积五期,一人独得的数亿头奖!
他悄悄放下杂志,想要上前逮人,却见CD挑起柳眉,瞄了他一眼。
红唇微噘,吹吹粉红色的指甲,她微微一笑。「陈警官,既然我敢来,就不会没有准备。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粉红色墨镜後的眸子,滴溜溜的往下瞄,红唇笑意更深。「特别是在全身上下只有穿著一条四角裤的时候。」
陈瀚俊脸一红,万分尴尬,敢怒不敢言。「该死,你不要太嚣张了!」
她笑得很甜蜜,倾身向前,拿指甲刀轻拍那张气呼呼的俊脸。「唉呀,我就是喜欢在你面前嚣张,你能奈我何啊?」
拿这小女人没辙,陈翰一咬牙,只能先处理手边事。他转过头,看向阙立冬,神情转为严肃。
「阙先生,谢谢你提供协助。如果方便,请你跟我回去局里一趟。」见多了大风大浪,他自然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不是简单人物,要是能够得到协助,绝对是如虎添翼。
「不需要。」阙立冬冷淡的拒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光碟,也一并扔到床上去。「这里头有姓苏的所有的罪证,只要交上法庭,足够让他一辈子出不了苦空i。」
「资料是哪里来的?」陈瀚兴奋极了,双眼发亮的追问。
「你不用过问,反正罪证确凿,他抵赖不掉。」阙立冬目光一冷,添了几分意味深长的警告。「从今以後,不许再来烦她。」
「但是,这家伙说不定还有余党,丁小姐的安全--」
「她的安全我会负责。」他徐缓的说道,简单的话语里,有著任何人都听得出来的重视与珍宠。
陈瀚点头,不再吭声,默默把光碟收起来。
这个男人的悉心保护,肯定比一整批荷枪实弹的军队更安全。那是一个男人愿意付出一切保护一个女人,才会有的眼神。
两个男人达成共识,才一会儿没注意到缇娃,她已经蹲在地上,拎著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抹布,埋头开始擦地板了。
「女人,回去了。」阙立冬沈声说道,一脚踩在她的抹布上,满脸的不耐烦。
「啊,让开,别踩著啦,再给我一点时间,地板好脏,我擦一下就好了--一她抽起抹布拧乾,仔细的擦完一块地砖再接著擦另一块,每一寸都不放过。
「回去了。」
「啊,我擦一会儿就好了,真的,擦一会儿就好了,给我半小时,不、十五分钟就好--」
缇娃还依依不舍,倒是看戏的CD自动站起来,将修指甲的工具收回包包里。
「哟,要回去了吗?」她迅速收拾妥当,站在一旁等著,一副要追随他们到天涯海角的模样。
阙立冬没理她。
「女人,回、去、了!」
「厨房也好脏呢,不打扫真的不行了。」缇娃转头看向陈瀚,小脸上容光焕发,看来兴致勃勃,准备整天都耗在这儿,把房子彻底收拾乾净。「陈警官,你的扫把放在哪里?我可以--啊--」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腾空而起,被阙立冬拎著衣领往门外拖去。
「阙、立、冬,你放手啊你,啊,快放我下来--」
「别喊了,这种鲁男子,你喊破喉咙也没用的。」CD脸上挂著招牌甜笑,亦步亦趋的跟上。
「你别跟来!」阙立冬怒道。
「唉呀,是你自己刚刚要我去问候你家少主的。」
「你可以自己去!」
「自己进『长平』?我又不是不想活了。」
「阙、立、冬,你放我下来--」
随著三人的愈走愈远,缇娃的尖叫与咒骂声,也在晨光中逐渐远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才走进自家大门,韩傲一见到那个窝在客厅沙发中的小女人,脸色瞬间愀变,迅速伸手将老婆拉到身後。
「来作客啊。」CD嘴角眉楷都是笑,手上还拿著那副修指甲的工具,有一下没一下的修指甲。
「怎么这些男人一见到你,老是问你这一句?」一脸好奇的缇娃,正端著花茶,从厨房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