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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不来。”

  “拒绝阿爷?”老人家不悦。

  “不,不。”她看急。“我笞应了傅安娣,要陪她吃斋上

  “又是傅太。”爷爷说得酸溜溜。“阿爷在你心中已没有地位,是不是?”

  “当然不是,改一天——后天,后天我来陪你。”她急得涨红脸。

  “可不可以把傅太一起请来,他们母子,我们爷孙一起吃餐饭?”爷爷提议。

  “阿爷——”可欣十分为难。“好——我试试,不知道她肯不肯。”

  “告诉她我诚心请她。”爷爷开心一点。“或者我自己打电话给她?”

  “我告诉她——迟些再给你电话。”

  可欣挂线,犹豫一阵,与傅太通电话。她才把爷爷的邀请说出来,傅太已连声叫好。

  “以哲以前曾告诉过我,沈老先生是个非常风趣幽默的人!我乐意见他。”

  “其实——是他先和以战约好,他们中午在一起。”可欣想解释甚么。

  “他们以前认识?”

  “大概不。阿爷说见以战如见以哲。”

  傅太也沉默起来。过了一阵她说“见以战如见以哲,我也有这种感觉。”傅太叹口气。“可惜他们毕竟是两个人。”

  这一夜,可欣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始终有一个人影,有时觉得他是以哲,有时觉得他是以战,到后来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在梦中著急得大哭。

  醒来了,头发湿了一大片。

  回到公司,眼睛肿肿的,脸色也不好。在走廊上碰到以战,莫名其妙的吓了一大跳,以战?以哲?

  怎么连现实她都分不清了? 下班后,打起精神坐地铁过海,在半岛酒店地下买了盒昂贵的古巴雪茄,再坐地铁回中环,在公司取车去石澳。

  她没跟傅太联络,想来以战会接母亲一起赴约。

  到爷爷石澳别墅,只见以战陪他聊天,不见傅太。

  “安娣——妈咪呢?”可欣冲口而出。

  以战的黑眸在她脸上凝定了至少二十秒钟,才如梦初醒的说

  “不是你——我以为你去接她。”

  她用力摔摔头,努力摆脱他凝视所带来的无比震撼。

  “我去打电话。”

  匆匆走开,两分钟再回来时,神色已平静。

  “妈咪立刻来,司机送她。”她说。

  “好!好。”爷爷愉快的笑了。

  以战的视线已收藏起来,专注的陪著爷爷谈话,那情形一如当时以哲。

  可欣不敢再看下去,悄悄溜到书房。坐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在喘气,而且喘得厉害,刚才——她竟紧张得手冒冷汗。

  以战为甚么不是以哲?水恒的遗憾。

  傅太来到,受到爷爷热烈欢迎。他们原是不同的人,爷爷比较西化,傅太却传统保守,因为以哲以战和可欣的缘故,他们居然谈得十分愉快。

  临别前,他们还约了下次的饭局。

  “我让工人炖天九翅给你吃。”傅太说:“她炖的翅绝对不比澳门的西南饭店差。”

  “太好太好,我最爱吃翅。”爷爷乐得合不拢嘴。“一定准时到达。”

  傅太坐以战的车回去,可欣自己开车,他们在花园里道别,各自上车。

  “可欣。”傅太依依不舍的拖著可欣的手。“不要因为任何原因而不肯来陪我,晚上我一个人实在很闷。”

  可欣点点头,敏感的感觉到以战的视线又在她身上。身上的寒毛全部竖立!为甚么以战的凝视和以哲的对她有相同的反应?

  她不单不安,而且害怕了。

  中坚从三藩市的酒店打电话回来。

  “对不起,以战,明柔不肯跟我回来,我没办法劝她。”他说。

  “她说甚么?”以战的眉头立刻深锁,“明柔”两个字彷佛是他死穴。

  “她要你自己来。”

  “这不耳能——”

  “没甚么不可能。”中坚认真的。“明天我回港,你立刻飞过来,不要太固执、太坚持,趁现在还能挽救,出一点力。”

  “你不明白。”以战挣扎著。

  “可以讲到我明白。”他立刻说:“我看得出你有苦衷,好朋友,让我分担。”

  以战沉默。他不说话,万里外的电话中也能感到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我没忘记大雪中去教堂那件事。”中坚沉著声,一个字一个字说.“你可以绝对信赖我。”

  以战的脸色变了,好久好久,他才吐一口气,用无可奈何的声音说.

  “等你回来。”

  三十小时之后,以战亲自去机场接中坚。两个好朋友见面后相对无言,突然,以战用力拥抱著他,他眼中的光芒在几秒钟后突然光亮起来,也重重的回拥他,然后,他们都流下眼泪。

  似乎不用再说甚么,他们已明白。

  第六章 不悔的梦

  再过一天,以战放下香港的公司,独自飞到三藩市,事前连妈咪傅太也没通知。

  “早就该去了。”傅太对传递消息的中坚说“他顽固得莫名其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有苦衷。”中坚对傅大说,眼睛却望著可欣。

  可欣半垂著头,装作听不到也看不到。

  以战最终都要亲自去美国接明柔回来,这原是可预料的事,他若不去才是怪异。

  以战是以战,以哲是以哲,即使再相似、相同,到底还是两个人.

  她要死心——老天!她曾经没有死心吗?她曾经做错过或想错过甚么吗?上帝原谅她,她真是全然无心,只是莫名其妙,下意识的——好在以战去接明柔,好在

  她偷偷的深深、深深、深深的吸气,才能平复心中的万丈波涛。从现在起,她必须用尽全力今自己——清醒。是,清醒,不能再莫名其妙的暗示自己。不,不是暗示,她真的以为——老天!事情差点变得一塌糊涂,不可收拾。

  若要表现得正常,表现得若无其事,不能再避,不能再远走他方,最正确的方法是面对。从今天起她要面对以战和明柔,正视他们,大大方方和他们交往。是,她明白,只有如此才能铲除内心的心魔。

  心魔。她完全明白了,是心魔。

  中坚约她晚饭,她大方应约,打开心怀面对所有人所有事才是正确。

  以哲已逝,只能永远放在心中怀念。 中坚看来非常愉快,心情好得不得了。是因为她改变的态度,

  “今夜你看来非常非常不同。”他凝视她。“为何如此?”

  “让我保留一点小秘密,好吗?”她微笑。

  “你保留了太多秘密,你把所有的心事藏在心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是我生命中一个过程,过去了。”她说得含蓄。“今后你能看见全然不同的我。”

  一甚么原因?”

  “不说。”她笑得美极了。

  可欣素淡的脸上,线条柔美,像唇边绽开一朵雪白的小花。

  “喜欢看你这样子,男人女人都会著迷。”中坚半开玩笑。“难怪明柔妒忌。”

  可欣盾心微锁。

  一可不可以不提别人的事?”她说。

  “可以。”他用欣赏的神色望著她。“有个感觉,以后我们会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

  “一定会。”她用力点头。心头轻松,摆脱了对以战的迷惑,像拨开云雾见到晴朗的天空。“突然觉得今天我苏醒了。”

  一苏醒?怎么是这两个字?一

  “用得不对?”她摇摇头。“以哲去后,我像在做一个梦,不真实又迷惑——我想其中有点偏差,我该面对现实。”

  “何谓面对现实?”

  “你或者不信,这么多日子来,我始终不肯相信他真的去了,因为我常感觉到他在四周。”她有些自嘲。“现在知道,那是错觉。”

  “很难怪你。”他说:“他们兄弟——实在太相像了,有时我都会弄错。”

  “他们回来时我预备到机场去接机,希望能跟明柔做好朋友。”她真心的。

  “一定会。”他像在说自己的事,满有把握。“你会心想事成。”

  这个时候,可欣觉得自己对不起明柔,明柔因她而受委屈,因为她看得出也感觉得到,以战对明柔如此——以战和她有相同的迷惑,以战对她那种凝视,那种眼神——

  “那么,请通知我他们回来的日期。”

  “明天。”中坚想也不想就说“明天下午四点半,我可以陪你去。”

  “让我考虑一下。一她大方的。“有你陪固然好,若我单独去会不会更好?一

  “你考虑,我尊重你的决定。”他诚恳的。

  “其实——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她说。

  “今天以后,我当你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一

  兄弟姐妹,太好太合她心意了。

  以战和明柔到港时,可欣决定单独接机。

  “这样更有诚意些。”她对中坚说“我希望完全赢得明柔的心。”

  飞机场。

  接机大堂里人头涌涌,乱哄哄的,一批又一批到达的旅客通过接机的人墙离开,自动玻璃门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从外涌入的热空气今原本强劲的冷气效用减低。

  可欣安静的站在铁栏边,她等的班机迟到十小时,电视机上才打出“刚到达”的字样,她轻轻透口气,总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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