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很喜欢“红蜻蜓”这首歌,在轻快简单的旋律里,唱出了童年的梦想,也唱出长大后仍然持续飞扬的梦想。
生命是由许许多多的梦想所组成。小时候想要当老师、当明星、当有魔法的仙女;青春时期想要找个高大英俊的男友或是温柔美丽的女孩;再六一点,想要开创出一番大事业,然后要赚钱,五子登科......
因为有梦想,所以我们有了努力的目标,生命因此多采多姿。
然而,成长过程中,栽们会为了遗失漂亮的玻璃珠而懊恼,也会为了跌进泥坑而号啕大哭,更可能遭遇挫折和失败,提早结束梦想。
再长大一点,我们终于学会面对砚实。有的梦想像泡泡,可望不可即;有的梦想就在前方,只要知把劲,就能获取美丽的果实。或许梦想变小了,也或许梦想改变了,但追求梦想的心情不变,栽们还是能随著红蜻蜓飞翔在天际。
默雨喜欢写平凡人的平凡故事,愿大黑熊和他的小人儿,在他们每一天的平凡生活里,都能体会到真正的幸福。
楔子
蜻蜓点水,飞过潺潺溪流。
溪水清澈,水流冲激过石头,发出自然悦耳的歌声,午后的太阳落入西边山头,微风吹过林梢,沙沙作响,送来清爽的气息。
溪流向前行,在山壁前方形成一池平静的水潭,水底隐隐有银光闪现,一翻,又不见了,两枝钓竿穿过水面,正在等待机会。
“爸爸,在咬了!”六岁的小男孩兴奋地抓紧他的小钓竿。
“快,拉起来!”四十多岁的父亲也期待地看著水面。
“爸爸,我拉不起来!”
小男孩身材矮小,又放了长长的鱼线,所以他没办法学大人高举手臂,把鱼儿拉出水面,更何况鱼儿激烈挣扎,又形成一股拉力。
“想办法拉,你可以的!没问题!”父亲很紧张,他只要接过儿子的钓竿,就可以拉起这条小鱼,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嗯!”小男孩用力点头,瞪著一双大眼,小手掌用力到微微发红。
他向后退,踩稳小小的脚步,一截截地拖出鱼线,和鱼儿做拉锯战,小手也一节节地抓向钓竿顶端,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让鱼儿溜走。
直到鱼儿拍动水花,跳出水面,父亲才拿了捞网,将跳动的鱼儿捞起。
“爸爸!我钓到鱼了!”
小男孩咧开笑脸,抓了钓竿,跑回父亲身边,开心地瞧著他的战利品。
“阿廷,把鱼钩拿起来。”
“没问题!”
小男孩笑呵呵地蹲下身,左手抓起比他巴掌长上三、四倍的鱼儿,右手熟练地挑动鱼钩,一下一上,就拿了起来。
“嘿,阿廷!”父亲也蹲下来,微笑说:“你知道钓到什么吗?”
“溪哥?咦?不对不对,还是石斑?好像都不像耶!”
小男孩两手抓住扭动的小鱼,两颗亮晶晶的大眼不断地打量鱼身。
“是苦花。”父亲揭晓谜底。
“苦花?!”小男孩眼里闪出光芒,以手指轻轻抚过鱼身,记住了苦花的圆钝头型特征,“爸爸,你说苦花不多耶,要到阿里山里面才有?”
“大概是下雨冲了下来,它们就在这里长大了。”
“哇!”
小男孩满心欢喜,这是他第一次钓到苦花,他回去一定要叫妈妈特地为他油炸这条苦花,尝尝它的味道和一般的溪哥有什么不同。
正待把鱼儿放进鱼篓,父亲说:“放它回溪里去。”
“啊?可是......”
“阿廷,你忘了爸爸钓鱼的规则了?”父亲张开他的大掌。
“没有忘记!”小男孩大声回答。
爸爸说,只要溪里钓上来的鱼儿比爸爸的手掌小,就要放回去让它长大。
他再低头望著手上的苦花;他的手掌那么小,苦花看起来很大,可是放到爸爸的大手掌里,苦花又变得好小,就像他每次跟爸爸的手掌叠在一起,总觉得自己变成小人国的小王子,爸爸则是巨人国的大国王。
他捧住苦花,双手浸入溪水里,徐徐放开掌缘,苦花一溜,迅速地游回它的自由天地里。
他小小心灵说不上失落感,只是盯住溪流里的闪亮银光。
父亲揉揉他那头黑亮的头发,笑说:“阿廷,我们让它回去长大,明年我们再来,就可以钓到又大又肥的苦花了。”
“可是会不会被别人钓走了?”小男孩担心地问。
“如果大家都跟爸爸一样的想法,我们每年来,大家都可以钓到好多大鱼,可是若你连小鱼都钓走了,小鱼来不及变大鱼,大鱼不能谈恋爱、结婚、生小鱼,以后溪里就没有鱼了。”
“不要!不能没有鱼!”小男孩猛摇头,他要溪里有好多鱼,让他每一竿下去,都像爸爸那样钓出一尾活蹦乱跳的鱼儿。
父亲疼爱地抱抱小男孩,“你明白就好。准备收钓竿了,天黑之前要回去,不然妈妈会担心,说我们回家像是捡到的。”
“爸爸,那我们下礼拜还要出来钓鱼喔。”
“当然了,我们去鱼塭钓鲫仔......哎呀呀,这个东西......”父亲垂下钓竿,忧心地望著溪水上面的一堆白色泡沬。
“爸爸,好奇怪,好多洗衣泡泡耶。”
“这是工业废水,又是上面那家工厂,爸爸回去打电话叫员警处理。”
“可是妈妈说,上次爸爸叫员警叔叔,他们都不理你,说爸爸多管闲事。”他并不懂什么叫多管闲事,但他知道,爸爸的多管闲事一定是好事。
“这个社会,就是要有人多管闲事,才会有好山好水让我们阿廷钓鱼。”
“爸爸,那我也要多管闲事!”他最崇拜爸爸了,爸爸做什么,他一定要学著做起来。
父亲笑了,灰白的头发在天光里闪耀,又伸手摸摸儿子乌黑的头发。
小男孩仰著头,眯著眼,他觉得爸爸好伟大喔,长得又高又壮,会赚钱,会钓鱼,会教他写字,会帮妈妈扫地,他长大以后也要像爸爸一样伟大。
父子俩收拾妥当,背著今天的收获,开开心心地手牵手走了一段山路,回到停放野狼一二五机车的路口。
父亲将所有的装备牢牢在后座扎好,跨上机车启动钥匙。
“爸爸!”小男孩很努力地想爬上爸爸的机车。
父亲伸出大手,将他举了起来,放在机车前面的油箱上。
“哇哈──”
他最喜欢坐在这个位子了,他可以靠在爸爸暖和的怀抱里,每次他都会用力睁大眼睛看风景,但最后还是不知不觉地睡著了;
“阿廷要上小学了,以后要坐后面。”
“我要坐前面!”小男孩抓著把手,屁股蹦蹦跳跳地,大声地说:“我长大了,换我骑车载爸爸,爸爸坐后面!”
“好啊,爸爸老了就让阿廷载。”
“耶!”
小男孩兴奋极了,双手牢牢抓住把手,好像他就是最威风的机车骑士,正载著爸爸回家去,不过......咦?他好像不太认得路?
没关系,爸爸认得路,他只要靠上爸爸的胸膛,累了就闭上眼睛,爸爸会用那两条让他荡秋千的手臂箍住他,不让他掉下来;然后,爸爸会带他回家,叫妈妈抱他进去,放他在沙发睡一会儿,再叫他起来吃晚餐。
唔,他真的想睡了,风吹得好舒服,睡在爸爸身上也很舒服喔......
第一章
九月初秋上保风习习,漫长的暑假结束,校园里又充满了年轻的笑声。
中午下课钟响,学生们三三两两从教室出来,郑雨洁扯住背包,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以最快的脚步赶上前面那个修长的身影。
“陈骏达......呃,对不起,陈骏达!”她紧张得喘气。
“要落实学生自治的理念......”陈骏达正与人侃侃而谈,话头被她打断,俊秀的脸孔转了过来,生疏而客气地问:“请问有事吗?”
他好像不认得自己?郑雨洁已经没有退路,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看到你刊在大学青年上面的小说,觉得......嗯,你写得很有内容......”
陈骏达仍保持礼貌的笑容,“那是上学期的事了,谢谢你。”
“有关你提到的存在主义,我很好奇、好奇......想了解......”
陈骏达太习惯接受女同学的仰慕目光,他自有一套应对方式,那就是满足她们,又不让她们太快尝到甜头,并使自己维持一个超然的白马王子形象。
“存在主义大师沙特说过,人的存在并不等于东西的存在,我存在比我是谁更重要。存在主义就是人文主义,但不是虚无主义,人必需为自己负责,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创造自己的生命。”
“啊?”你贡虾米?
“很高兴认识你,我先走了。”
“喔、喔......拜拜。”郑雨洁呆呆地站在原地,就这样结束了?
微风吹拂,扬起她的半长直发,几丝刘海搔得她额头痒痒的,她伸手去拨,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听到风中传来陈骏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