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我的大熊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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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他咬紧牙关,以极大的耐力克制住疼痛。

  他相信爸爸是万能的,爸爸一定会救他。

  在眯紧的眼缝里,他看到爸爸手臂有血,摇摇晃晃地伸出手,虚弱地问:“爸爸,你受伤了?”

  “爸爸是小擦伤,你别担心。”父亲扎好止血带,握住他的手。

  “嗯。”爸爸温热有力的手掌令他安心,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平息痛楚,他也不愿爸爸担心他。

  父视仰起头,望向上面三十多公尺高的弯曲山路,大声喊道:“上面有没有人啊?喂!救人啊!救......啊──”

  父亲的声音突然中断,低下了头,以手抵住额头,不断地搓揉著。

  “爸爸......”他也想一起喊救命,可是他实在痛得没力气了。

  “阿廷,爸爸不要紧。”父亲又用力握了他一把,“上面听不到我们的叫声,这样吧,爸爸爬上去求救,你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不要害怕,等爸爸回来。”

  “好。”

  他从来不会害怕,因为爸爸是他的擎天柱,任何事情有爸爸在身边,像他小时候掉到溪里,或是调皮地从楼梯飞下来,爸爸总是能及时捞他回来。

  暮色里,望著父亲手脚并用地爬上山坡,他记起事情发生的经过。

  他们在钓鱼的归途中,后面一部轿车猛踩煞车,拚命按喇叭,爸爸笑说,让人家一些吧。他坐在机车后座,正打算回头扮个鬼脸,突然一个猛烈的撞击,整部机车飞了起来,他看到一只山雀从身边振翅飞过,感觉树叶枝条擦过身体,然后,他就昏迷不醒了。

  他仰躺在地,握住拳头,以爸爸手掌的余热支撑自己的意志力。

  他还年轻,刚要上高一,绝对不愿意就此死去,他还要等到十八岁考上驾照,再载著爸爸跑遍台湾山林,实现钓遍所有溪流的心愿。

  溪底的银光一闪又一闪的,水声泠泠,苦花在清澈溪水里悠游,铅色水鸫飞过溪边石头,钓线一抖,一条比爸爸手掌还宽还长的鱼儿跃出水面......

  “阿廷?阿廷?!”是爸爸的呼叫让他从睡梦中回来。

  “爸爸......”他睁开眼,一闪一闪的不是鱼儿,而是天上的星星,还有爸爸斑白的头发──以及眼眶里的泪光。

  “阿廷,爸爸拦到车子了,他会去外面打电话叫救护车,你再忍耐一点。”父亲强忍眼泪,神色极为担忧,以一双大掌握住他冰凉的手。

  他从来没见过爸爸的眼泪,心口一疼,眼睛也模糊了,勉强露出微笑,张开手掌,抵住爸爸厚实宽大的指掌。

  “爸爸,我的手跟你一样大了......”

  “我们阿廷长大了,现在跟爸爸一样高,很快就超过爸爸了。”

  “等我以后赚钱,我要买一部车子,载你出来钓鱼,妈妈也要带出来玩,不然她喔......”

  “她会说我们两个像野人,一放假就在外面趴趴走,回家像是捡到的。”

  父子俩都笑了,交握的手掌传递出彼此的热力。

  父亲愉快地说:“妈妈很辛苦,本来想说你两个姊姊长大了,可以轻松一下,怎知道又蹦出你这个小子,尿布奶瓶都得重头来,偏偏你又特别顽皮,刚会走路就知道摸到餐桌边,踮著脚尖偷吃菜,吃到梗到,还是妈妈又打又槌的,才让你吐出来。你呀,从小就是这样,老让妈妈担心,现在念高中了,要乖一点,没事别拆开电视机,搞到送修,害妈妈不能看电视;还有,大婶婆是很长舌,你也不要在她皮包放金龟子,没吓到大婶婆,反而吓到妈妈,知道吗?”

  “知道了。”他咧出孩子般的笑容。

  “将来念大学选志愿的事,就去请教你姊姊和姊夫......”

  父亲身体晃了一下,忙按住太阳穴,闭上眼做个深呼吸。

  “爸爸......”不知是否错觉,在幽暗的夜光里,他似乎看到爸爸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说话声音也有些中气不足。

  “爸爸没事,有点头痛而已。”

  “喂!下面的人!你们还好吧?救护车快来了!”有人在山路上头大喊。

  “谢谢!我们很好。”父亲大声回应,回头将他的止血带松了一下,再扎紧,又握紧他的手,“阿廷,再忍耐点,别怕,爸爸会陪著你。”

  “爸爸,我大概要开刀吧......”只要让爸爸握著,他就很放心了。

  “对了,你进开刀房,爸爸就不能陪你了。阿廷,你很聪明懂事,要学著自己熬过来,以后要听妈妈和姊姊的话;还有,爸爸的钓具都给你了,用过之后记得用肥皂水擦干净,放在报纸上晾干,这样才不会发霉......”

  父亲的语气愈来愈急促,好像是在交代什么事情似地一一说明。他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不安,急欲坐起身子,想要扶住摇晃不定的爸爸。

  但他坐不起来,大腿疼痛加剧,超过他所能忍耐的极限,痛楚直接袭上他的脑门,让他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朦胧中,他听到喔咿喔咿的救护车声响,还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有灯光朝他这边照过来,他眼睛勉强张开一条缝,想看看爸爸到底怎么了。

  可是,他看不到爸爸,却感觉爸爸的大手慢慢松开了......

  “爸爸!”他声嘶力竭大喊,泪水迸流而出。

  “快......先救我儿子上去......”

  这是他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爸爸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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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奇廷在宿舍床上翻个身,睁开眼睛,不自觉地去揉揉右大腿的旧伤。

  揉了一会儿,根本不酸不痛──他垫起手臂当枕头,望著天花板发呆。

  星期日的午后,微风从敞开的大窗吹进来,一只不知哪里来的蜻蜓也跟著打转,上上下下飞了一圈,停在他床边的栏杆上。

  他伸出指头去碰,蜻蜓翅膀振动一下,一对大大的眼睛好像向他张望,旋即拍拍翅膀,飞出窗外,消失在蓝天白云里。

  他跳下寝室高架的床板,伸个懒腰,心头感到空荡荡的,好像得找些什么东西来填满,不然他会空虚得难过。

  这是一种想见到亲人的感觉吧?他按捺不住强烈的渴望,翻出系通讯录,盯住郑雨洁的地址,脸上有了一抹微笑。

  打理好服装仪容,他走路、搭捷运、转公车、迷路、问路,花了两个小时,终于摸到这间有个小庭院的一楼公寓大门前。

  按了门铃,很快听到声响,门边的对讲机灯光亮起,他面对摄影孔,笑嘻嘻地摇动双手,挤眉弄眼地打招呼。

  “你找谁?”里头一个男人凶巴巴地问著。

  “我是郑雨洁的同学,叫张奇廷。”他倒是没想到,她爸爸可能在家。

  “什么蜻蜓的?雨洁,你有这款的同学吗......”

  “啊!”

  他听到她的惊讶叫声,客厅门很快被打开,接著,大门也开了。

  “你、你怎么来了?”郑雨洁无法相信,大黑熊竟然找上门来?

  “我想看你,就过来了。”

  他微笑看她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没有犹豫,将心动化作行动──伸手捧起她的脸蛋,低下头,直接吻上她的小嘴。

  轻轻一吻,心满意足,他心中那块空虚的地方瞬间填满。

  他缓缓离开她的唇瓣,目光仍凝视她那迷蒙的眼眸,双手舍不得放开,又以指头揉抚过她柔嫩的脸颊。

  郑雨洁完全呆掉了。

  大黑熊的唇怎能如此柔软?只是一个浅吻,威力竟像他那将近八十公斤的体重,压得她动弹不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他们才正式吃过一次饭耶!没牵过手,也没表白,他们根本不是情侣......还是从现在起,他们开始谈恋爱了?!

  “这样好不好?”他轻点她圆圆的鼻头,笑咪咪地说。

  “你、你、你要来,也、也打个电话......”一开口,好像嘴边还黏著他的唇,害她舌头也打结了。

  “我想来就来,给你一个惊喜,有没有很高兴呀?”

  “我、我、我......”

  “雨洁,是你同学吗?”爸爸威严地出声了。

  郑大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有一点点的老花眼,但他没看错──这个金发混混跑到他家来,光天化日之下,抓了宝贝女儿就吻,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啊?!还有,雨洁怎会交上这种不良少年似的男朋友?!

  “爸,是......我同学。”郑雨洁退了一步,脸颊泛起红晕。

  “不请同学进来坐坐吗?”

  “嗨,阿伯,你好!”张奇廷终于发现这位充满敌意的爸爸。

  “不要叫我阿伯,我还没五十岁!”郑大升没好气地说。

  “喔。”张奇廷抓抓金发,总算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不过他既然跑来了,吻也吻了,就要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意,他随即恭恭敬敬立正站好,大声地说:“郑先生,我很喜欢你们家的雨洁,今天过来跟她说一声,让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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