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翘起了下巴。“当然我不那样做。”
“可是你接了那些照片——那个女人的侄孙女,还有地理课上的那个英俊小生。”
什么花招都骗不过他,她厌烦地想。“她让我毫无办法。”她有些窘,于是重重地把杯子拍在桌子上。“而且我拿了那些照片并不意味着我会用月亮灰喷洒他俩。”
“是靠那种东西吗?” “不错,可是——”她咬了一下舌头。“你在拿我开心。既然你不打算相信别人的回答,为什么还要问?”
“我感兴趣,可不一定非要相信。”他很感兴趣,非常感兴趣。他觉得自己在往她那边滑,已经比刚才近了几时。“也就是说对那场舞会你什么都没干?”
“我没那么说。”示弱以后,他抚弄起她的头发,摩根娜则有点生气。“我只是搬掉了一个小小的障碍。其它任何事情都会干扰他们。”
“什么障碍?”月亮灰是什么味儿,他没有任何线索,不过他认为一定和她头发上的香水味儿一样。
“那女孩腼腆到了极点,我只是给她打打气,让她自信。剩下的全靠她自己了。”
摩根娜有一个美丽的脖颈,十分纤巧,十分美丽。他想象在上面轻轻啃咬会是什么感觉。咬上一两个钟头。干正经事吧,他提醒自己。别分心。
“你就这样工作吗?打气?”
她扭过头,直视他的眼睛。“那要看具体情况。”
“我看过不少书。女巫过去被人们视为村里的聪明女人。酿造爱情香精呀,画符念咒呀,占卜算卦呀,还有消灾去病什么的。”
“我的特长不是看病,或者算命。”
“你的特长是什么?”
“魔力。”是骄傲还是生气,她不清楚,反正她已让惊雷响彻天空。
纳什朝窗口望去。“听这雷声像是要来一场暴风雨。”
“可能。我干吗不回答你几个问题,好让你把暴风雨打发回老家去?”
糟糕,她想让他走。她知道自己在水晶球里看到了什么,而且知道,只要小心,只要得法,这种事情有时可以改变。但不管是什么,她不想让事情发展得如此迅速。
还有他触摸她的那种方式。仅仅是抚弄她的头发的长长的指尖,就在她的体内燃起了恐惧的火花。
这使她异常恼火。
“别急。”他轻松地说,心里却在琢磨,如果他再次冒险亲她,是否还能体验到只有来世才有的那种感受。“下点儿雨我不在乎。”
“要下大雨了。”她咕哝着对自己说。这一点她要确保无误。“那些书里,其中有几本也许对你有用,”她开始了,“讲述历史,介绍史实,使你对仪式有个大致了解。”她用一个手指在他递过来的第一本书上戳了戳。“不是这本。在这个领域里,总是要使用一些圈套的。”
“墓地的灰尘?”
她的眼珠转了一下。“哦,别这样。”
“来吧,摩根娜,这是了不起的景象。”他动了动身子,一只手滑到了她的双手上,要她去看他所看到的东西。“内景,夜晚。我们美丽的女主人公穿过墓碑的阴影,消失在迷雾之中。猫头鹰厉声尖叫。与此相呼应的是远处一只狗长长的哀号。脸部特写镜头:苍白,无可挑剔,蒙着深色的头巾。她在一座新坟前停下脚步,口中念念有词,把刚翻起的泥土筛进她的魔袋。雷鸣电闪。淡出。”
她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觉得受到了冒犯。简直难以想象谁会认为她在墓地之中潜行。“纳什,我正努力提醒自己你的工作是娱乐,而且,你领取艺术家执照实在绰绰有余。”
他不得不亲吻她的手指。确实不得不那样做。“这么说你不在墓地花费大量时间。”
她强压怒火,以及突然而至的情欲。“你不相信我的本来面目,我接受这个事实。但我不会,决不会容忍被你当作笑料。”
“别这么紧张。”他拨开她肩上的头发,迅速在她后脖颈上按摩了几下。“我承认,我平时比这干得要好一些。我对那个发誓说自己是吸血鬼的狼狈的罗马尼亚人做过十二小时的采访。房里没有镜子。他让我从始至终戴着十字架。更别提大蒜味儿了。”纳什一脸苦相地回忆着。“不过,我没有什么不适应,而且他也的确是个百宝箱。可是你……”
“可是我……”她提示他。科特兰的一个手指正以抚弄卢娜的技巧和感觉顺着她的胳臂向上滑。她竭力不去理会。
“我简直不能相信,摩根娜。你是一个又坚强又聪明的女人。你有自己的风格和品位,更别说你身上香气袭人这个事实了。我根本无法假装认为你相信这些东西。”
她的血液开始沸腾。她不会,也根本不能容忍纳什在激怒她的同时又来诱惑她。“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你就这么做吗?假装?”
“当某个九十高龄的妇女告诉我,她的爱人1922年作为狼人被射杀的时候,我是不会称她骗子的。我会想,要么她是个讲故事的高手,要么她当真相信。对我来说,两种情况都无所谓。”
“只要你能得到你的电影所需要的视角。”
“那是我的谋生之道。想象。而且这不伤害任何人。”
“哦,肯定不会。不会的,当你一走了之,然后和你的同伙一边饮酒一边嘲笑你采访的狂人的时候。”怒火在她的眼里燃烧。“你跟我来这一套,保证让你口舌生疮。”
因为他看得出来她真生气了,所以收住了自己的嬉笑。“我想说的是,我知道你手里有丰富的数据,大量的事实和幻想,而这正是我要寻找的东西。我想,建立女巫的声望,每年大概能使你的营业额增加百分之五十吧。这是一个出色的诱饵。你其实用不着跟我兜圈子。”
“你认为我是假扮女巫,以便促进销售。”她慢慢地站起身来,因为她担心,如果离他太近,她会对他做出身体上的伤害。
“我不这样认为——嘿!”卢娜的爪子深深地抓进他的大腿,他跳了一下。
摩根娜和卢娜交换了一下赞同的目光。“你坐在我的家里,却叫我江湖骗子、谎言家和窃贼。”
“不是。”他扒拉开猫爪子,站起身来。“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你可以跟我直来直去。”
“跟你直来直去。”她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试图恢复自制力,但未能做到。一方面,他在她不情愿的情况下诱惑她,另一方面,他又对她百般讥讽。他认为她是一个骗子。哼,这个傲慢无理的蠢货,没让他像驴一样地大叫,把他十二时长的耳朵拧成麻花,就算他走运。她顽皮地笑了一下,转过身来。“你要我跟你直来直去?”
她的笑容使他稍微松了口气。他刚才担心她就要开始摔东西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能放松一些。你把事实讲给我听,虚构的工作由我来做。”
“放松,”她点着头说,“这是个好主意。”我们两人都应该放松。她向他走去,眼里闪着光芒。“咱们干吗不把火生起来呢?什么东西都不如温暖舒适的火更能帮人放松。”
“好主意。”而且绝对是个性感的主意。“我来生火。”
“哦,不。”她把一只手放到他的胳臂上。“还是我来吧。”
她转过身,双臂甩向壁炉。她感觉得到淡爽清晰的意念在血液中奔腾。那是一种古代的技巧,是人们在一生中最先掌握,又最后丧失的一种技巧。她的眼睛,然后是她的思想,对准了干燥的木柴。紧接着,烟雾缭绕,木柴噼啪作响,火苗呼呼地蹿了起来。
她满意地压了压炉火,让壁炉在欢快的火苗中发出光和热。
她收回双臂,重新转向纳什,高兴地看到他不仅面色煞白,而且张着大嘴。
“好点儿了吗?”她甜甜地问。
他一屁股坐在了猫的身上。卢挪不满地嚎叫着,向一旁蹿去,毫不理会纳什咕咕哝哝的道歉。“我想——”
“你看上去可以喝一杯。”紧接着,摩根娜伸出了一只手。一个细颈酒瓶在五尺开外的桌上腾空而起,落在她的手掌上。“白兰地?”
“不,”他用力吐了一口气,“谢谢。”
“我看我得喝一杯。”她打了一个响指。一只窄口酒杯飘忽而来,悬浮在半空,任她向里倒酒。她知道,这未免过于炫耀,不过却能带来极大的满足。“你肯定不想喝点儿吗?”
“嗯。”
她肩膀一耸,打发酒瓶飞回原处。叮当一声轻响,酒瓶落在了木制的桌面上。“哎,”她挨着他坐在长沙发上,“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
幻觉,他想。催眠术。他张开嘴,但舌头却不听使唤。摩根娜笑意依然,那只皮毛光滑的猫则对着他奸笑。特技效果。突然之间,一切变得如此明了,他对自己的愚蠢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