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把那些书踢得到处都是,然后从上面迈了过去。不错,他在想问题。他在想,必须离开这所该死的房子。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去什么地方。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从锁眼里拔钥匙时断然地对自己说。他正在做一个理性的决定。身上痒时,抓一抓会舒服得多。
摩根娜的情绪已经好多了。她刚刚打开收音机,正随着轻柔的歌曲哼唱。这才是她需要的,她想。一杯让人放松的菊花茶、一小时的独处、以及一些愉快的有意义的工作。她把石英制品包好,贴上发货标签后,取出了存货分类账本。品茗、听音乐、翻阅账本,她可以快快活活地过一个下午。摩根娜心里清楚,她肯定会这样做的,如果不是什么人打搅了她的话。
如果稍加留意,纳什大步走进屋门时她或许会有所察觉。不过,即使有任何准备,也已没有意义,因为纳什已经阔步走到桌前,一把抱起她,在她因吃惊而张大的嘴上久久地狠狠地吻了一下。
“这是,”他抽空喘气时说,“我的主意。”
神经末梢嘶嘶作响,摩根娜好不容易才点了下头。“我知道。”
他让双手向下滑到她的髋部,使她动弹不得。“我喜欢这样。”
“对你有益。”她顺着肩膀望去,发现曼蒂站在门道,正在得意地笑。“我能对付,曼蒂。”
“哦,我知道你能。”曼蒂迅速使个眼色,撞上了门。
“好了,现在。”摩根娜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她把两手放在纳什胸前,轻轻推开了他。她不愿意纳什发觉她的心在剧烈跳动,她的骨头在迅速融化。要想保持上风,这样可不行。“还有别的什么吗?”
“我想还多着呢。”他看着她的眼睛,把她顶到了桌旁。“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她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我想我们可以把这叫做开门见山。”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就是这样想的。”因为她穿着高跟鞋,他俩眼睛对着眼睛,所以纳什只需轻轻向前探身,就能咬住她丰满的下唇。“我想要你,而且我想,我恢复不了理智,直到我用几个晚上和你做爱。各种各样的爱。”
她的心中掀起一阵狂飙。她不得不弯起手指,勾住桌边,保持身体的平衡。但是,她说话时,声音是低沉的、自信的。“我要说的是,一旦咱俩真地做爱,恐怕你永远也别想恢复理智了。”
他用一只手托住她的脸,舔舐她的嘴唇。“我要冒险一试。”
“也许吧。”她喘了两下,才控制住呼吸。“我得想想,是否我也想冒这个险。”
他含住了她的嘴唇。他已经感觉到她的反应。迅速的战栗。“危险地生活。”
“我正这样生活呢。”她给了自己一点时间,体味纳什带给自己的愉悦。“如果我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到了时候我们俩都会知道,你怎么说?”
他的手向上滑去,用拇指抚弄摩根娜乳房的曲线。“我会说你在回避问题。”
“那你就错了。”他的抚摸如此温柔,使她中了魔法似地把脸颊贴到他的脸上。“相信我,你错了。”
“让你的时机见鬼去吧。跟我回家,摩根娜。”
她轻轻叹息着抽出身来。“好吧。”她摇了摇头,她的眼睛在变暗。“为了帮你,为了和你一起工作。不是和你睡觉。今天不行。”
他咧咧嘴,靠过去在她的耳垂上戏弄地咬了一下。“那会给我很大的余地,让你回心转意。”
她向后退时,眼神是安详的,甚至有些伤感。“也许在这之前你先改了主意。我去叫曼蒂,让她今天替我照看一下。”
她坚持自己开车,跟在他的后面,卢娜蜷缩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她将给他两个小时,她向自己保证,只给两个小时。离开之前,她要尽最大努力让他定下神来,安心工作。
她喜欢纳什的房子。庭院里,花木生长得过于繁茂,显然需要园丁照料。外墙涂着灰泥的房子延向四周,窗户是拱形的,房顶上铺着红瓦。这栋房子比摩根娜的家离海更近,所以动听的海涛声声入耳。侧面的院子里,两株柏树树干弯向对方,枝权缠绕在一起,宛若一对相拥相抱的恋人。
这房子适合他,摩根娜一边寻思,一边下车,走出车道,踏上没过脚踝的草地。“你在这儿住多长时间了?”她问纳什。
“几个月了。”他环顾一眼庭院,“我需要买一架剪草机了。”
用不了多久,他会需要一部丛林开路机。“对,你需要。”
“不过我挺喜欢自然景色。”
“那是你懒。”对那些挣扎着从杂草中探出头来的水仙花,摩根娜顿生同情之心。她向前门走去,卢娜皇后似地大模大样地跟在后边。
“我得有人鼓励才行。”他推开门时对摩根娜说,“大部分时间我都住公寓。这是我第一次给自己买的正规房子。”
她环顾四周。大厅里,墙壁又高又冷,通往楼上的楼梯扶栏以及露台栏杆使用的是贵重的深色木材。“至少你选得不错。你在哪儿工作?”
“没有准地方。”
“噢。”她顺着门厅漫步而行,向第一个拱道里瞥了一眼。那是一个又大又乱的生活区,宽大的窗户没装窗帘,地上是光光的硬木地板。标志,摩根娜想。尚未决定是否在此定居的男人的标志。
家具的搭配很不协调,而且上面堆满了书籍、纸张、衣服和盘子——可能早已被主人遗忘。建在一面墙上的柜子里,胡乱塞着更多的书籍。还有玩具,她发现。她自己就常把水晶制品视作玩具。那些小玩意儿给她带来愉快,安抚她的情绪,帮她消磨时间。
她还看到了挂在墙上的表情严酷的华丽面罩、一幅麦斯菲尔德·帕里士精美的仙女图、一个电影道具——按她的想象,那是《魔影》中的一只狼爪。纳什拿它当镇纸用。紧挨着他获得的那尊奥斯卡金像,摆着一个棺材状的银盒。这两样东西都需要认真打扫灰尘。摩根娜抿着嘴,拿起一个伏都教玩偶,玩偶的心上扎着一根致命的大头针。
“有我认识的人吗?”
他笑了一下。能把她领到自己的家,他很高兴。而且,他对家里的杂乱无章习以为常,所以毫不觉得尴尬。“只要灵验就行。通常是个制片人,有时是个政治家。还有一次是那个斤斤计较的国税局代理人。我一直想跟你说呢,”他的眼睛一边扫过摩根娜合身的紫色丝绸短装,一边补充说,“你在衣着上品位不俗。”
“承蒙夸奖。”摩根娜来了兴致。她放下那个不幸的玩偶,拍了拍它被损坏了的头,然后又拿起了一副破旧的魔术纸牌。“你看这些牌吗?”
“不看。是别人给我的。据说它们原来是属于魔术大师胡迪尼或什么人的。”
“噢。”她扇了一下,指尖似能感觉出陈旧的细细的灰尘。“如果你想知道它们的来历,可以找机会问向塞巴斯蒂安。他能告诉你。过来,”她举起纸牌,“洗牌切牌吧。”
纳什乐于从命,接她说的做了一遍。“咱俩要玩牌吗?”
她只是微微一笑,把牌拿了回去。“既然座位都占满了,咱们就在地板上玩吧。”她跪下来后,示意纳什跟她一起跪下。然后头发向后一甩,按凯尔特人的方式划了一个十字。“你要全神贯注,”她说,“但你的创造力并未枯竭或被阻断。变化就要出现了。”她抬眼看了看他。那双爱尔兰眼睛蓝得令人眩目,足以引诱一个圣人相信任何事情。“也许是你一生中最大的变化,而且不容易接受。”
她念的已经不再是纸牌,而是先知者发出的微弱的光。若是塞巴斯蒂安,那光会明亮得多。
“你必须记住,有些东西会在你的血液中流过,有的则被清洗出去。我们并非总是平时的我们。”她把一只手放到他的手上时,她的眼睛变了,变柔和了。“而且,你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孤独。你从不孤独。”
被她一语中的,纳什不能一笑了之。相反,他把她的手拿到自己的嘴唇上,借以彻底回避这个问题。“我带你到这儿来不是给我算命。”
“我知道你为什么叫我上这儿来。那件事是不会发生的。暂时不会。”她不无遗憾地抽回自己的手。“而且,我现在说的其实不是你的命运,而是你的现状。”她默默地重新把牌收齐。“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如果我能的话。把你故事里的问题告诉我吧。”
“除了这件事以外吗——在我应该构思故事的时候总是想你?”
“是的,”她蜷起了双腿,“除了这件事以外。”
“我想这是个动机问题。卡桑德拉的动机。这是我给她起的名字。她是女巫,是因为她想要魔力,想改变各种事情吗?她寻求的是复仇,是爱,还是逃离现实的轻松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