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卷风。”既然他现在在这儿,她也在这儿,纳什看不出任何理由不让自己的双手顺着她的后背向上抚去。她那小鸟依人任其抚弄的样子让他快活。
摩根娜扬了扬头。当心在热切地跳动时,生气似乎是在浪费时间。这样互相试探也许并不聪明。但智慧常常是盲目的。“东海岸。”说着,她让自己的双手抚向他的胸膛。
“暴风雪。”他拉近了她。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俩的身体能如此完美地相融。不过这种疑惑只是瞬间的事。
“南方。”她用胳臂绕住他的脖子,透过黑色的睫毛死死地盯着他。
“飓风。”他掀掉了她的帽子,使她的头发像温暖的丝绸一样落入他的手中。“到处都是灾难。”他喃喃地说,“不如原地不动,对付这里的灾难。那灾难就是你。”
“你用不着对付我,纳什。”她的樱唇戏弄地在他嘴上蹭了一下。“但是欢迎你试一试。”
他信心十足地噙住了她的嘴。他不把女人视为灾难。
也许他应该。它的震撼胜过任何地震,它的肆虐超过任何暴风雪。他觉不出大地的震撼,听不到狂风的怒吼,但她的双唇迎着他张开时他知道,自己正被一种男人尚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力量拖进灾难之一中。她贴在他的身上,温暖而柔软,像熔化的蜡一样。他若相信这种事的话,他就会说,摩根娜的身体是为一个目的而塑造的,那就是与他般配,天衣无缝地般配。他的手伸到她宽松的长裙里,在她后背细腻的肌肤上滑动,把她贴得更紧。他要确信这是真实的,不是白日梦,不是幻觉。
他品尝得出现实的滋味,但即使如此,仍有一种夜半时分梦幻般的感觉。她的嘴屈从地迎合着他,手臂却像天鹅绒拧成的绳索,箍在他的脖子上。
空气中飘浮着一种声音,摩根娜哼出的某种声音,他听不懂的某种声音。不过在那声音以一声叹息而结束前,他想他在摩根娜的低语中感觉到了惊讶,也许还有一丝恐惧。
她是一个欣赏男人的情趣和气质的女人。从来没有人要她以追求快乐为耻辱,当然是同合适的男人,在合适的时间。她也从未学会害怕自己女性的魅力,只知道赞美它,珍惜它,尊重它。
然而,此时此刻,她第一次感到了同男人相处时悄然而至的恐惧。
亲吻的单纯满足基本的需求。但这个亲吻并不单纯。当兴奋和不安共同在肌肤上舞动时,亲吻怎么会是单纯的呢?
她要相信,这力量是来自自己,存在于自己身上。她要为吞没他俩的这种感情漩涡负责。幻觉常常和愿望一样迅速,和意志一样强大。
但恐惧是不可否认的,而且她知道,之所以恐惧是因为她意识到这是某种她无法达到、无法驾驭、无法预料的东西。她知道,符咒对弱者和强者同样有效。化解符咒谈何容易。需要行动。
她从他的胳臂里滑了出来,动作是缓慢而坚定的。哪怕只是瞬间,她也不想让纳什看出,他的魅力征服了她。她用一只手捂着护身符,觉得情绪比刚才稳定些了。
纳什觉得自己像是一场火车事故的最后一名幸存者。他把双手插进衣袋,免得再去抓她。他不介意玩火——他只是喜欢搞定自己是手持火柴的那个人。他十分清楚是谁主持了刚才那场小小的实验,显然不是他纳什·科特兰。
“你去催眠术吧?”他问她。我没事儿,摩根娜对自己说。一点事儿都没有。但她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好不容易才略带挑逗地笑了一下。“我刚才对你催眠了吗,纳什?”
纳什有点慌乱,慢慢走到窗口,然后又走回来。“我只是想弄清楚,当我吻你时,那是我自己的主意。”
她的头脑完全清醒了。流淌在她血液中的自尊是另一种岁月无法消除的东西。“你有什么主意都可以。我用不着借助魔法使一个男人喜欢我。”她伸出一个手指,触摸纳什在她嘴唇上留下的欲望。“如果我决定要你,那你就不仅仅是愿意的问题了。”手指下的嘴唇抿了起来。“你会感激涕零。”
纳什不怀疑这一点,而且正是这一点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冲击。“假如我对你说这番话,你一定会宣称我是性别歧视者和利己主义者。”
她怠倦地拿起自己的酒杯。“事实与性别或自我是毫不相干的。”那只白猫悄悄地跃到了沙发的靠背上。摩根娜抬起一只手抚摸卢娜的头,视线却未从纳什身上移开。“如果你不愿冒险,我们可以中断我们……创造性的伙伴关系。”
“你以为我怕你吗?”他觉得有点可笑。这使他的情绪略好了一点。“宝贝儿,很久以前我就不让肾上腺素替我思考问题了。”
“这我就放心了。我可不愿意把你想成聪明女人的爱情奴隶。”
“关键是,”他从牙缝里说,“如果我们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先制定规则。”
这有点儿不正常,纳什想。五分钟以前,怀里还抱着这个美丽、性感、千娇百媚的女人,现在却想方设法阻止她诱惑自己。
“不行。”摩根娜撇着嘴考虑了一下。“我对规则不太在行。你只能碰运气了。但是我愿意妥协一下。如果你不再对巫术拍那些自命不凡的小快照,我就不会把你诱入任何危险的境地。”她用手指向后拢了拢头发。“那会惹恼我的。而我一被惹恼有时就会做出事后后悔的事。”
“可我必须提问题呀。”
“那就学会接受别人的回答。”她冷静而坚定地站起身。“我不撒谎——至少很少撒谎。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同意让你了解我的事。大概是因为你身上有某种吸引人的东西,而且当然也因为我对小说家怀有极大的敬意。除了出色的天赋,你还有一种不俗的气质和一颗探索的心——尽管有点愤世嫉俗。此外,大概还因为我的至亲至爱接受了你。”
“比如?”
“安娜斯塔西亚——还有潘恩和卢娜。对人的个性,他们都是杰出的鉴赏家。”
这么说,他已经通过了一个表妹、一只猎和一条狗的检阅。“安娜斯塔西亚也是女巫吗?”
她的眼睛仍然不眨一下。“咱们将讨论我的事,并且泛泛地探讨一下巫术。安娜和咱们无关。”
“好吧。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已经开始了。想到此,她几乎叹息起来。“我星期天不工作。你可以明天晚上来。九点。”
“不是半夜?哦,对不起,”他很快地说,“习惯的力量。我想使用录音机,如果可以的话。”
“当然。”
“需要带别的东西吗?”
“蝙蝠舌头和乌头草。”她微微一笑,“对不起,习惯的力量。”
他哈哈笑着,优雅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喜欢你的风格,摩根娜。”
“走着瞧吧。”
她一直等到太阳落山,然后穿上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长裙。有备无患,当她最后准备停当,悄悄走进塔楼的房间时对自己说道。她不愿意承认纳什的分量足以令她担心,但既然自己在担心,就不妨谨慎一点。
她口念咒语,划出了一个保护圈,然后点燃了蜡烛。吸着檀香木和药草的香味,她在圆圈的中间跪下,举起了双臂。
“火啊、水啊、土啊、风啊,不要停止,也不要加快。只让我在此刻看到你们。啊,如我所愿,一切准备就绪。”
魔力潜入她的体内,犹如她的呼吸,洁净而清爽。她用双手捧着那个晶莹的水晶球,高高举起,任由烛光在上面闪烁。
烟雾、光辉、影子。
水晶球与它们一起舞动,接着,似乎刮过一阵风,消隐在纯洁的令人眩晕的白光之中。
在那里面,她看到了柏树林。月光透过古老而神秘的树木,洒落在地面上。她能闻到风的气息,听到风的声音,以及来自大海的呼唤——有人说那是女神在歌唱。
烛光。在屋里。在水晶球里。
她自己。在屋里。在光环中。
她的白色长裙上,系着一条水晶腰带。头发没有扎缚,脚是光着的。炉火已被她的手和她的意志点燃,正如月光一样冷静地燃烧。这是一个庆典之夜。
一只猫头鹰在呼号。她转过身,看到它白色的翅膀一闪而过,像刀一样划过夜空。她盯着它消失在夜幕之中。这时,她看到了纳什。
纳什从一棵柏树后闪出身来,步入空旷之处。他的眼里全是她的影像。
欲望。渴求。命运。
笼罩在光环里的摩根娜伸出双臂,把纳什迎入她的怀抱。
短促的咒骂声在塔楼房间的四壁回响。她觉得自己被出卖了。被自己。她一只手向上挥去。蜡烛熄灭了。她呆在原来的地方,在黑暗中生自己的气。
她咒骂自己。她想,如果她不会魔法,也许感觉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