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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英里外,在一台哗哗作响的电视机前,他从小睡中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纳什用手擦着脸,费劲地坐起身来。

  见鬼的梦!他揉着扭了筋的脖子,心里骂道。生动得足以让他好几个敏感的地方感到疼痛。而且他知道这全是自己的错。他打着哈欠,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拿他自己做的那碗爆玉米花。

  他没有竭尽全力把摩根娜从脑海中驱除出去。所以,如果他继续想象如何欣赏摩根娜在林中跳女巫舞蹈,想象如何剥光她的白色丝袍,并且在月光下与她在松软的大地上做爱,然后才肯结束这场梦幻的话,那就只能怪他自己了。

  他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于是就在黑暗中摸索那瓶微微发温的啤酒。真是撞见鬼了,他心里说。他简直敢发誓,他闻到了蜡烛燃烧的气味。

  第三章

  星期一傍晚,摩根娜拐进自家车道时心里已然不胜烦恼。预先定好的送货在芝加哥被耽搁,刚才的一个钟头她一直在打电话查明原因。她很想按自己的方式处理此事——再没有什么比失职更让她讨厌了——但又十分清楚,冲动往往会使事情更加复杂。

  结果,宝贵的时间被白白浪费,把车停好后差不多已经天黑了。她本来希望,在对付纳什之前,能在安静的树林里散一会儿步,整理一下思绪——而且,哼,对了,再定定神。现在,这些全都做不到了。

  她坐了一会儿,愁眉不展地看着自己汽车前边那辆黑黄两色的摩托车。

  塞巴斯蒂安。太妙了。正好是她最不想见的。

  卢娜抢在她的前面钻出车门,顺着车道轻手轻脚地走到摩托车旁,在后轮上蹭了一下。

  “只要是男的,”摩根娜重重地关上车门,厌恶地说,“就少不了你。”

  卢娜哼哼卿卿地褒贬着什么,阔步向前走去。潘恩用机智的眼睛和可爱的喉音在前门向他俩打着招呼。卢娜爱搭不理地走自己的路,但摩根娜停下脚步,在潘恩的身上摩挲了一阵,才把钱包扔到一旁。她能听到立体音响正在播放贝多芬的舒柔的乐曲。

  她发现,塞巴斯蒂安果然就在她猜想的地方,四肢叉开,靠在长沙发上,穿靴子的两脚舒适地搭在咖啡桌边,眼睛半睁半闭,手里握着一个葡萄酒杯。他微笑时,忧郁的脸庞曲线变幻,富于雕刻美的嘴唇微微翘起,睫毛重重的眼睛颜色变深,和卢娜茶色的眼睛一样锐利,足以摧毁一般女人的防线。

  他以古代人的致意方式,懒懒地抬起一只手指纤细的长长的手。“摩根娜,我的真爱。”

  他总是漂亮得有点过分,她想,即使在他是个男孩时也是如此。“请随意,表哥。”

  “谢谢,亲爱的。”他朝她举起酒杯。“这酒真棒。你的还是安娜的?”

  “我的。”

  “向你致意。”他站起身,优雅得像个舞蹈演员。她必须仰起脑袋,才能使自己的眼睛和他取平。对此她一直耿耿于怀。他身高六尺三,整整比她高出五时。“来吧。”他把酒杯递给她。“看上去你能喝一点儿。”

  “我今天很烦。”

  他嘴角一咧,说:“我知道。”

  她本来也许想喝,但现在牙根早已咬得紧紧的了。“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刺探我的心思。”

  “我用不着。”他以休战的姿态双手一摊,一个带方形紫水晶石和精细金圈的戒指在小手指上闪闪发亮。“你刚才一直在发射信号。你知道你生气时嗓门有多大。”

  “那我现在必须尖叫才成。”

  见她不想喝酒,他把杯子拿了回来。“亲爱的,圣烛节后还没见过你呢。”他的眼睛在对着她笑。“不想我吗?”

  糟就糟在她还真想。无论塞巴斯蒂安如何戏弄她——从她在摇篮里的时候,他就开始戏弄她——她都报以欣赏的态度。不过,这不能成为马上就跟他十分亲密的理由。

  “我一直很忙。”

  “我听说了。”他摸了摸她的下巴,因为他知道这能惹她生气。“跟我说说纳什·科特兰的事。”

  她两眼直冒火花。“讨厌,塞巴斯蒂安,收起你的魔指,少打探我的私事。”

  “我没偷看。”他摆出一副十分冤枉的样子。“我是先知者,艺术家,不是窥视狂。安娜告诉我了。”

  “是吗?”她的脸绷了一会儿。“对不起。”她知道,至少塞巴斯蒂安在多少变得成熟并有了一定的自制力后,很少侵犯别人的隐私。除非他认为有那样做的必要。“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作家。”

  “这我知道。我又不是没欣赏过他的电影。他要跟你干什么?”

  “研究。他要写一个女巫的传说。”

  “传——说,跟故事一样,我希望。”

  她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别那么粗鲁,塞巴斯蒂安。”

  “我不过是担心我的小表妹。”

  “得了吧,用不着。”她狠狠地拽了一把他搭在衣领上的一撮头发。“我能照顾自己。而且再过一两个小时他就来这儿,所以——”

  “好啊,那你正好有时间喂我。”他友善地用一支胳臂揽住了她的肩膀。他打定主意,摩根娜不用大炮轰他,他就不会乖乖地离开,让她见那个作家。“周末我跟我父母谈过了。”

  “电话里?”

  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他说话时偶尔露出的一丝爱尔兰口音使他的语凋显得格外生动。“真的,摩根娜,你知道打国际长途他们怎么收费吗?简直是在吸你的血。”

  她大笑着用一只胳臂挽住了他的腰。“好吧,我给你晚饭,你给我说说他们的情况。”

  她永远不能真跟他生气。不管怎么说,他是自家人。心绪不宁时,家有时就是你的全部依靠。两人在厨房吃饭时,他把有关摩根娜父母、姨妈和姨夫们——他们同时也是她的婶婶和叔叔——的最新情况一一讲给了她。一个小时过后,她重新彻底放松下来。

  “我已经多年没看过夜光下的爱尔兰了。”摩根娜低声说道。

  “去一次吧。你知道他们都很高兴见你。”

  “也许我会的,夏至的时候。”

  “我们可以一块儿去。你、安娜斯塔西亚、我。”

  “也许吧。”她叹息着往一旁推了推自己的盘子。“问题是,夏天正是我生意忙的时候。”

  “你老是把自己拴在生意上。”她盘子里的那块猪排更好,塞巴斯蒂安用叉子一叉,喂了自己。

  “我喜欢这样,真的。和人打交道,虽说有的人有点儿怪。”

  他把两个人的酒一饮而尽。“比如说?”

  她微微一笑,用胳臂肘支着向前探了探身。“有那么一个小讨厌鬼,几周以来天天上我那儿纠缠,声称认识我的化身。”

  “可怜虫。”

  “可不是嘛。幸好他是错的——在我的生活中,以前从没见过他。几星期前的一个晚上,我正要关门,他冲了进来,来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表白。”

  “哦。”塞巴斯蒂安吃完了最后一口猪排。他确信表妹已经能够照顾自己。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他因为某个伪新时代人招惹摩根娜而感到不快。“你怎么办的?”

  “给他肚子上来了一拳。”她挺了一下肩膀,塞巴斯蒂安大笑起来。

  “风格,摩根娜。你真不俗。你没把他变成牛蛙?”

  她神色庄严地挺直了身子。“你知道我不那样干。”

  “那吉米·巴基斯基又是怎么回事?”

  “那不一样——我那时才十三岁。”她无法抹去嘴角上的笑意。“再说,我又把他变目邋遢的小男孩了。”

  “那只是因为安娜为他求情罢了。”塞巴斯蒂安用叉子做了个姿态。“而且你还让他脸上长了个瘤子。”

  “那是最轻的惩罚。”她伸出手,去握他的手。“该死,塞巴斯蒂安,我可想念你呢。”

  他紧紧地攥住她的手指。“我也想念你。还有安娜斯塔西亚。”

  她的心为之一动——将他们系在一起的纽带如此深远,如此牢固,她不可能无动于衷。“这是什么,爱吗?”

  “我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他轻轻地吻她的手指,然后放开了她的手。他不想思考这个问题,或是放松警惕,让表妹揣摩到他的心。“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带鲜奶油的东西?”

  但她摇了摇头。忧伤已经袭上心头。虽然塞巴斯蒂安十分老练,能够阻止忧伤侵害她的心境,可她偏偏不肯让忧伤轻易溜走。“你办的那个案子怎么样了——被绑架的那个小男孩?”

  痛苦来得突然而且强烈。他又一次强迫自己将痛苦驱散。“他们没能及时赶到。旧金山警方尽了一切努力,但绑匪已经惊慌失措。他才八岁。”

  “我真难过。”悲伤在胸中涌动。他的悲伤,也是她自己的悲伤。她站起身,走过去,坐在他的腿上。“哦,塞巴斯蒂安,我真难过。”

  “你不能总想这件事。”他的脸颊在她的头发上蹭着,这使他觉得好受一些。由于她的分担,他能感到撕心裂肺的悔恨和痛苦在减轻。“你再这样我可不饶你了,可是,唉,我离那个孩子已经那么近了。出了这种事,我有时想不通,上天赋予你这种能力,为什么你却无所作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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