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稿子要赶给出版社。”我撒了一个谎,违心之论很难说服聪明人,人通常说了一个谎,就得编另一个谎来圆谎:如同一个下水道的铁盖太小,洞太大,盖得了这边就遮不了那边,怎么遮都会穿帮,只是迟早罢了。
“四姐说下个星期要去露营,你要去吗?”
“露营,去哪?”上次去露营是去年夏天的事原参加的那两次是前年的泛舟和大前年的小瑞士。
还记得前年去泛舟,学姐开车,东坐在前座,我跟浩硕浩铭三个人挤在后座。整路都听得到学姐跟东的夸张笑声不论我说什么,他们都能捧场的大笑。
泛舟时更夸张了,我们五人同一艘船,陈翔、小兔、艳菁搭乘另一艘船,沿着秀姑峦溪往出海口行进,我一看到湍急的溪水,心里头不由得害怕起来,巨石矗立于溪底,每当橡皮艇进入急流区,我便开始尖叫连连,船上的人便笑声连连,没良心的一群狐群狗党死损友。
东也是没良心之一,他的笑声根本就停不下来,大概没见过像我这么胆小的女人吧!
“四姐说等你到了再讨论。”东的话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车子驶进车库,进入电梯后我往后一靠,以最远的距离觑着东的侧面,他真的很年轻,年轻得令人不禁发出赞叹。
东看着电梯的数字按键,哺哺道:“你有男朋友吗?”
“东……你问谁有男朋友吗?”我不太能进入状况,看了东一眼。
“问你,你有男朋友吗?”
我睨了东一眼,“问这要干嘛?难道你要帮我介绍啊?”
东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说说你的择友条件吧!”
“四不政策。”
“哪四不?”
“我有四种男人不碰。”
“哪四种?”
“已婚、有女友、年纪小、军公教。”
“你等着当老姑婆吧!”东突然丢下一句话,大步走出电梯,留下我一个人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东好像生气了,他为什么要生气,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脸了,什么星座的男人会如此反覆无常?我跟在他后头进入学姐家。
“大作家你终于出现了。”
“很大牌喔!还要东去接你。”
“以后跟你碰面要不要事先预约?”
才进门我便被一大群人轮流炮轰,早知道就不来了在家写小说喝咖啡不好吗?环视一圈视线突然被沙发上的女孩所吸引。
那女孩是东的女朋友,小柔。他们不是分手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一堆问号像冰雹从天而降,砸得我满头包。莫非……
这些年来我因缺乏爱情的滋润,心早就停止跳动,失去了脉搏,也失去了跳动的活力,更不知情为何物?
东一脸错愕的材在入口处,看见小柔带着委屈的表情,我竟然有心痛的感觉,一颗心被捏在手中,只需用力一掐,便能挤出几滴悲伤的泪水来。
看到小柔感到错愕的人不只我一个,东冷漠的问;“你怎么来了?”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女友会找上门来,而且还找到四姐家来。
“我打你手机,你不接,打去你家,你妈每次都说你不在,你要我怎么办?我只好来找四姐。”小柔带着哭腔诉说内心的悲戚,埋怨东这段日子的无情。
“没接电话就表示不方便讲电话。”东显得很不擅于处理感情,不知道他是否是双鱼座的男人?专长逃避现实。
学姐上前打着圆场肥东拉往一旁劝道:“别这样,再怎么说她都是个女孩,在大家面前留点面子给她。”
“她有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吗?跑到你家来,我觉得对你很不好意思。”东对学姐直说抱歉。
“我无所谓,现在该怎么办?”学姐望着坐在一旁的小柔。
“我把她带走好了。”东有些不知所措,却不想让其他人看笑话上前拉小柔往外走,小柔则问着;“你拉我要上哪?”
“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
看着这场面肯定会出乱子,学姐上前推着我:“东,顺便载莉莉去买些消夜回来。”
我瞪大了双眼觑着学姐,用口型问她;“他们吵架,我去干嘛?”
“我怕等会儿东会无法脱身。”
“啥?”我的话被学姐家的铁门阻绝,原来怕小柔的不只东一个,连学姐都怕。
我硬着头皮跟着这对情侣进入电梯,电梯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最尴尬的莫非是我,什么场合会让电灯泡很尴尬,首先是情侣亲热时,另外就是情侣吵架时。
“你一定要这样吗?”印象中东一向好脾气,不管旁人怎么闹。
怎么吵,他都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大概脾气再好的男人遇上了很卢的女人,所有定力都会变成白费力气。
“我怎样?”小柔尖锐的嗓音划破了静谧的密闭空间,听得我好刺耳。
“我们已经分手了,为什么你还要这样?”
“谁说我们分手了?”小柔耍着脾气说。
“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谁跟你说好。”
“小柔……”东捺着性子跟她说。
“东……我不要分手,我不能没有你……”小柔涕泅纵横攀附着东,额头靠在东结实的手臂哭得好伤心,连我看了都不忍,为何情侣都要走到这一步,难道无法挽回了吗?
原本想劝东不要这么狠心,再给彼此一次机会,但看到接下来的景象,我想叫东放弃算了,因为小柔修长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东的手臂,划花了东的颈项与五官,鲜血在电梯停止时泪泪流了下来。
“东……”我不禁叫出声。
东双手制住小柔张牙舞爪的手腕,安抚着歇斯底里咆哮连连的她。我终于明白东为何要和小柔分手了,毕竟没有人能忍受EQ这么差的女友,再美再有气质的女孩都无法弥补这种个性上的缺陷。
“没事了,没事了。”东极力安抚情绪失控的小柔。
东把车钥匙交给我,开了车门让东跟小柔先上去,我来到驾驶座插入钥匙点燃了引擎,脚底的油门轻轻踩下。
自己仿佛是个帮凶,破坏东感情的刽子手,心底涌上一股鸠占鹃巢的罪恶感。
开着车我始终无法专心,全身都在颤抖,握住方向盘的手也直打颤,担心小柔随时会抓狂的情绪,害怕东可能会再次受伤,也担心我的脑袋会因此开花,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前面右转。”东提醒我。
“我不要回家,我不要离开你冻……求求你……”小柔在东的怀里挣扎着,企图扳开车门,阻止我们送她回家。
后座不断传来小柔疯狂叫嚣和东的遏止声,她双脚端着车门发出砰、砰、砰的声响。东的车快毁了,我心里这么想,车门被这么用力的踹不凹陷也难。
“不要这样,天底下男人很多不只我一个。”东极力安抚情绪濒临崩溃边缘的小柔。
“我爱的就只有你一个,我答应你以后会听话,乖乖的不会乱发脾气,也不会在朋友面前让你难堪没面子,好不好?好不好?”
女人往往在失去爱情后,会毫无自尊、低声下气的挽回快被三振出局的爱情,只要当初包容多一点,温柔多一点,也不会落到这种田地。
通常要在激怒男人后,女人才懂得这浅显易懂的道理,所谓千金难买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要这么任性,早知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知道就不会分手了。
“我送小柔进去,可能要等一会。”东把泣不成声的她带下车。
等男人是我的专长,我二十岁后的生命有一大半都是浪费在等待男人上头,再多等几个小时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在等待东去解决分手问题的时间内,我点了一根烟,不知东会不会介意别人在他车上抽烟?想到此,我赶紧推开门下车,这一折腾反而把烟灰给弄掉了。
完了!怎么这么下小心?我迅速把香烟捻熄,从置物箱中翻找可以去除烟垢的用品,真皮上的污垢就像胎记般,一但烙印上去很难拭擦得掉。
抽出湿纸巾擦着皮椅上的污渍,惨了,一定会被东骂死,米白色的皮椅有着灰黑色的痕迹。
“你蹲在这里干嘛?”东像个背后灵,突然出现吓了我一大跳。
我急着往驾驶座一坐,直觉就是要湮灭证据,没想到一起身脑袋刚好撞上了门框,我抱着头,怎么这么笨上车都知道要弯腰,上驾驶座更应该低姿态,开了几年的车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乌龙事?
“痛。”
东对着蹲在门边的我问;“让我看看?”
“压着伤口比较不痛,一放手不知道血会不会喷出来。”我痛得语无伦次,双手揣着头不敢松手,脑袋大概被撞坏了,净想些有的、没有的。
“让我看看,我保证不会痛。”东安抚着我,声音像轻柔飘起的羽毛穿越我的发丝,我听话的松开手,真的,一点都不痛,因为东的手轻轻的覆盖在我肿起的伤口上。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一看到我来马上就撞得头破血流。”东还有心情开我玩笑,不知道开病人玩笑是很不道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