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自书本移至那张美得令人心痛的娇靥上,李慕白深深凝视她片刻。
「妳真愿意跟我走?即便是到武林中人人深痛恶绝的阎罗谷?」
「愿意,」聂冬雁的语气坚定不移,神情更是真挚。「即便是下地狱!」
揭下书本,探臂将她环入自己怀中,「我不会辜负妳的。」他呢喃。
「明儿早上我们先溜回聂府去拿回我娘的首饰盒再赶回来,免得我爹他们起疑,」她仰超娇靥征求他的同意。「然后晚上趁夜走?」
李慕白先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再柔声同意,「好。」
「还有这个……」将甫做好的女红呈现在他眼前,聂冬雁绽开一朵美丽得出奇的笑靥,温柔、深情,还有一丝俏皮的慧黠。「我还是不习惯你那种杀人手法,所以……」
她一面解释,一面把东西套上他双腕。「以后你要用那种方式杀人的时候,势必要先把这个取下来才不会弄脏它们,如此一来,搞不好你会考虑换个杀人方式也说不定。」
凝望着缚在双腕上的黑色护腕,上面异常精致地绣着朵朵空灵的白梅,淡雅、飘逸,若是沾上了鲜血,的确会令人扼腕不已,李慕白不禁微勾起一抹笑。
「妳这么确定我在杀人之前一定会取下它?」
「会!」聂冬雁非常肯定地点了一下螓首。「虽然你并不喜欢我,但你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既然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会伤害我的事你绝不会做。」
闻言,李慕白欲言又止地微启唇瓣犹豫了下,最后仍是什么都没说。
「小姐……」
聂冬雁闻声回眸,旋即兴匆匆地跳起来迎上捧着茶盘的秋香,后者迟疑地站在房门外,不晓得能不能进来。
「秋香送茶来……」
「刚好,秋香,省得我去找妳。」
秋香怯怯地朝李慕白飞快地瞟去一眼。「呃,小姐找秋香什么事?」
「快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咱们明儿夜里就要离开啦!」
「离开?跟……跟姑爷?」
「废话,不跟他跟谁?」
铿锵一声,茶盘坠地,秋香整张脸瞬间因惊恐过度而变形。
跟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道杀星一起走?
小姐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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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雨暂歇,黑得像丝绒一样滑腻的星空闪烁着满天亮晶晶的钻石,不知名的虫儿轻轻吟唱着安详的催眠曲,温柔地安抚着熟睡的人们。
庄苑内所有的人都睡了。
除了聂文超的厢房内,那儿正有一场紧急讨论在进行当中,十个人坐满了屋内,每个人脸色都不是普通的凝重。
「他们明儿夜里就要走了,秋香说的?」聂文超低吼。
「是,爹,秋香是这么说的,」顺娘颔首。「她吓坏了,所以赶紧跑来跟我说,因为她不想跟妹夫一块儿离开,也不希望么妹跟妹夫一块儿离开,她是么妹的心腹丫鬟,我相信这事应该不假。」
「真该死,那丫头又想胡来了!」聂文超气急败坏地咆哮。「她怎么不明白我都是为她好呀!」
「可是……」顺娘踌躇着。「既然是么妹自个儿喜欢的人,真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吗?」
聂文超叹了口气,「顺娘,现在已经不是这么单纯的问题,就算我愿意睁一眼闭一眼,但……」他无奈地摇摇头。「之前还可以,现在却已是万万不能了。」
「为什么?」
聂文超瞥向司马毅,司马毅探怀取出一封信函。
「半个多月前,怒阎罗毫无原由的一掌劈死华山派掌门的师伯八手罗汉,华山派掌门一怒之下,当即散发侠义帖给同道各门派,广邀白道同盟征讨阎罗谷,决议要一举剿灭阎罗谷七阎罗,即便不是阎罗谷的人,只要与阎罗谷牵扯上关系的亦不放过,斩草就要除根……」
司马毅话说到这里,聂文超也掏出另一封信函。
「今儿晌午,我们俩都收到了侠义帖,换言之,除非我们打算成为白道同盟征讨对象之一,否则绝不能和阎罗谷牵扯上任何关系,这样妳可明白了?我也是无可奈何呀!」
除了杏夫人和聂勇超之外,其它人听得目瞪口呆,满心震撼,这时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但……但……妹夫对我们有恩呀!难道我们……」
「春儿,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冷冷地,杏夫人截断聂元春的抗议「恶阎罗对我们并没有任何恩!」
聂元春愣了愣。「没……没有?」
「当然没有,」杏夫人脸上没一丝表情。「忘了吗?那天他所说的,他根本没打算插手管闲事,也就是说,他没打算救我们,所以我们并没有被他救,他要救的是自己的妻子,是雁儿被他救了,明白吗?」
不要说聂元春,其它人也都听呆了。
「可……可是今儿早上爹还说……」
「你爹胡涂了!」杏夫人瞥丈夫一眼。「但经我一提醒,他也想明白了。」
「爹……」聂元春不可思议地望定父亲。「想明白了?」
在儿子错愕带指责的目光中,聂文超有点不安,但仍强硬地摆出父亲的架式。
「没错,经你杏姨一提醒,爹就想明白了,恶阎罗并非要救我们,他要救的是他的妻子,而又那么『恰好』,要找他妻子麻烦的对头与我们相同,这仅是一个巧合,只不过如此而已,所以我们不欠他任何恩情。」
对于这种硬拗的歪理,聂元春呆怔地张着嘴,全然说不出话来,而另一侧,司马青岚同样难以置信。
「爹,」他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你也这么认为?」
司马毅犹豫一下,脸皮有点僵硬。「青儿,难道你打算让我们两家人为阎罗谷陪葬吗?」
「我们可以对华山派掌门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司马毅语气沉重地道。「说我们和恶阎罗有这层关系在,所以我们不得已要帮着阎罗谷来对抗白道吗?」
司马青岚窒了一下。「我们……我们可以保持中立。」
司马毅叹息。「青儿,你也不是初出道的雏儿,难道不明白当黑道与白道正面起冲突之时,并无中立这种立场让你选择?」
「但……但是……」
「贤侄,听杏姨一言如何?」杏夫人又插进来了。
在一旁冷眼旁观片刻,杏夫人很快就看出在场的人里头,脑筋只有一条纹路的聂勇超、聂元鸿和聂元夏都很容易说服,聂元宝更不会有问题,老娘说什么他就是什么,顺娘则是依着夫婿的意思,最难以说服的就是聂元春和司马青岚。
聂元春不再如同幼时那般好哄好骗,现在他会认真为妹妹着想,但反过来说,这一点正是可以利用的。
至于司马青岚,这人是个标准的正派人物,但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聂冬雁,她看得出来,司马青岚仍未对聂冬雁死心,为了聂冬雁,他也会暂时撇开良心,一旦撇开良心,什么话都好说了。
「杏姨?」
「千不管,万不管,你起码该为雁儿想想,就算我们愿意保持中立,但雁儿呢?她肯吗?不,她定然不肯,结果,她会连同恶阎罗一起被白道的人歼灭,这点你可曾考虑到?」
果如她所料,一提到聂冬雁,司马青岚的表情立刻变了。
「么妹?」他很明显的迟疑了。
「没错,为了雁儿,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雁儿继续和恶阎罗在一起,否则她只有死路一条,这点想来你应该会赞同吧?」询问的眼神转注聂元春。「还有春儿,你也应该不反对吧?」
聂元春皱眉思索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而司马青岚见他点头,犹豫一下,也点头了。
「很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么……」杏夫人慢条斯理地环视众人。「为了咱们两家人的安全,更为了雁儿的将来,我们不仅要和恶阎罗撇清关系,更必须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众人相觑一眼。
「什么事?」
杏夫人突然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就像一个阴毒的女巫。
「我们必须……」
因为聂冬雁的娘亲,她整整有十年时间陷在痛苦、妒恨、怨怼与自我折磨的地狱中,这些,她全都要从聂冬雁身上找回来,一丝不漏,还要利上加利。
她要那个女人在阴曹地府中也要后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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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起床,聂冬雁伺候李慕白穿妥衣裳后,照例先亲手替夫婿倒杯热茶,再自去梳洗更衣,之后两人才一同用早膳。
这日,也没什么不同,李慕白端坐窗前,闲适地端着茶,吹开飘在茶面上的茶梗,一面注视着已换妥衣裳,正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的妻子,一面漫不经心地徐徐进了口茶……
霍地,甫入喉的茶水又倒喷而出,聂冬雁愕然回眸。
「怎么?茶太烫口?」
李慕白低眸凝视着手中的茶,表情僵硬,「这茶,谁泡的?」语声也有些闇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