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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丫头?」

  YEN身躯一绷,只犹豫一秒便把愣住的小孟推上车,自己跟著钻进去。

  「丫头——我是力齐学长啊!」车外的魁梧男人确定了什么,急步冲过马路,以不输给他魁壮体格的肺活量一路吼来:「我是师父啊!兰丫头——」

  「开车!」YEN厉喝驾驶。

  她不容许自己半途而废,不容许自己因为一时情绪失控而危及伙伴安全,她不把私人感情带进任务中,不在出任务时感情用事。这些,她都知道,她记得很牢,她知道!但是……

  「兰西!我是你力齐师父啊!兰丫头——兰西——」

  不行了……她撑不下去了……

  YEN闭上眼睛,颓然倒向车窗,无力回头望,也无法将车外焦急的呼唤置之不理。盒子打得太开已经关不上,这次真的没办法了……再也不行了……

  兰西兰西兰西,是呀,她是兰西!她的本名是兰西。

  那个梦在暗示她撑过极限,不能继续下去吗?还是小管一样太思念她,透过她身边的朋友呼唤她回来看看他?她知道,在这里她无法坚强,所以不回台湾。她仅有的亲人在这里,她的爱都在这里,逃不了,这次真的……不行了……

  泪水无论如何都眨不回去了。力齐学长、寇冰树,对不起对不起……

  「YEN怎么了?」开车的男子望著默默垂泪的女人,谨慎请教驾驶座旁的雅各:「刚才那只刚果黑金刚在鬼叫什么?我不懂中文,你翻译一下。」

  「专心开车。」

  金山的海岸乌漆抹黑,海风刮得小孟两腮生疼,比起偷渡上岸那天悲惨的际遇,他以为离开台湾时一定快乐许多。

  因为,回去表示任务顺利完成。他已经一年多没见到家人们,当然快乐!回程直接坐突击艇不必搭可怕的臭渔船,当然快乐!这次在台湾他安然无恙,没有冻伤或晒伤的「职业伤害」,当然应该快乐!可是,他却出乎意料的觉得难过……

  「头儿……」小孟手持雷射光束指引方位,尽量稳住歪歪斜斜的身躯不被海风吹倒。「大猫老大他们快到了,我们大约还有八分钟,YEN怎么办?」

  「不怎么办,她还有八分钟。」海面上传来快艇的马达声,雅各戴上灰蓝防风镜,遮住他深沉的冷眼,走过去协助另一名伙伴将昏迷的通缉犯扛起,顺势看一眼站在岸上发呆半个多小时的女人。

  「我们小姐怎么一个人站在那里,她不想走人啊?」

  大猫懒意十足的声音出现後,小孟兴奋地看见特种部队专用的黑色突击艇出现在浪涛起伏的夜幕尽头,马达已关掉。小孟涉水过去帮忙把俄国佬推上艇後,顺手摸了下艇身,回头想去叫回YEN,身子却突然腾空,被雅各一肩顶入艇内。

  「去哪里,臭萝卜头,坐下看戏!」大猫将不自量力的小毛头勒回来。

  「可是今天晚上YEN……」

  「嘴巴闭上。」懒懒盯向小孟,蛇样冷眼射出一道狠光,「不许多嘴一个字。」

  在艇上三位老大哥高低不一的轻笑声中,小孟委屈地抿嘴嘟腮。找出心爱的夜视镜戴上,小孟看见他家头儿已走回沙滩,不免替这阵子饱受折磨的YEN感到忧虑。这些老大哥,包括他敬爱的头儿,脾气不仅大,心眼也坏,一点都不懂得体贴女士的。人家小姐今天受够惊吓,她已经够悲伤了……

  YEN站在长堤上凝泪望著故乡,久久不忍转身,无法再像九年前那天清晨一样,一背过身去就毅然远离,说走就走……

  潮湿的空气中送来一股菸味,她意会地闭了闭涩红的眼眸,转身时顺手戴上防风镜。转过身,她果然看见雅各站在不远处,他脸上虽戴著护目镜,却不难由他饱含讥诮的冷唇、弹开香菸的举动,看出他对她在执行任务中心绪不宁的想法。

  执行任务时,雅各从不抽菸,香菸是他故意点来暗讽她缺乏警戒心。

  这就是雅各了,毫无慈悲心……YEN越过雅各,朝海中的同伴走去。

  雅各押後,看她边走边绾起被风拂飞的长发,洁白优美的颈项完全展露出来,她清瘦不少的身躯显得更薄、更纤细,袅娜动人地倒映在他灰蓝色的镜面上。

  「你是故意的吧,雅各。」行进间,YEN冷冷开口。

  「不妨说来听听。」雅各也淡漠答腔。

  「你故意叫小孟制造机会,让我和姬莲冬再度碰头,不是吗?」YEN终于晓得这个冷血男人今天为何大发慈悲让她和小孟留守饭店,不是体恤她状况不佳,他从不是体贴的男人。「结果你满意了?」

  「你们今天过得挺充实的。」雅各没承认,亦不否认。

  陷入沙地的长靴停住,YEN将脸上挂著残酷浅笑的男人扯向她。

  今晚万里无云,一轮圆月孤悬天空,寂静的海边只有浪潮推涌的声音,他面光而立,严峻的俊容沐浴在月色中,充份暴露他天性中的无情。

  YEN与他对峙片刻,伸手将他脸上的护目镜拔下,波澜不兴一丝的黑色眼瞳睨视著她。前天早上他帮她处理完脚上的割伤,留下姬莲冬的档案资料和照片就离开了。他一直在逼她,她不懂这个男人想干什么,逼急她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我欣赏你残酷的性格。」美眸冰冷,眨眼间蓄满警告。「欣赏和忍受是两回事,别把你过人的优点用在我身上,你会发现我无意忍受。」

  「天亮了,小姐,有话上船之後我陪你慢慢聊。」雅各冷声催促:「在我把你丢进海里喂鱼之前,快上去。」

  把防风镜还回雅各脸上,YEN顺了顺他简洁的短发,动作不带一丝亲昵。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如愿以偿。」如果拔刀相向是他所期盼……

  雅各一瞥树影幢幢的防风林,高大的身躯微移,完全挡住朝海中走去的女人。

  「要我如愿以偿,你必须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才行。」偏首留意後方的动静,他语气泛柔,笑笑回应小姐的挑衅:「知道了吗?兰西。」

  YEN僵立在怒涛汹涌的海边,浪涛滚滚,听进她耳中竟幽咽似泣。

  「抓到你了?」

  雅各的笑声没有温度,YEN突然愤怒异常。

  头一扭,她绕过他往岸上走。走不到三步,颈背上的压力陡增,雅各从後方拦腰抱起她的同时,YEN也从靴中抽出刀子刺向他颈际。

  「我说过了,别逼我!」她微喘著气,加重握刀力道。

  雅各睨她一眼,不当她的威胁是一回事,涉水走入海中与同伴会合。

  看见他脖子出现一道血痕,YEN突然怒不可抑:「你为什么要逼我?!」

  「YEN,你冷静一点!头儿,你不要惹小姐生气嘛……」

  小孟吓破胆的急呼,被三位看得正入迷的老大哥忿忿「消音」。雅各背向等著观赏好戏的兄弟们,不理後方嘘声四起,他低下脸,注视杀气腾腾也动人的女人。

  「你应该在有机可乘的时候放手一搏。」丝样凉滑的嗓子恶意不减,他近乎耳语地提醒她:「想杀我,你的机会比别人多,好好运用咱们在床上厮磨的时光,兰西。」

  嘲讽完,雅各出其不意夺走YEN手上的利刃,将小脸怒红的她丢入艇中,跟著一翻而上。刀子在他修长的五指间轮转一圈,刀尖向下,雅各俯视趴卧在艇上的 YEN,准备还刀入鞘。

  「啊!」小孟扑到YEN身上,勇敢挡住她。「头儿,你饶了YEN!别这样!」

  「别」字未落,雅各已将刀子还入YEN的长靴中,并眼带嘲讽地看一眼犹自抱头惨号的小家伙,性感的嘴唇冷冷一撇,在大猫身侧落坐。

  「都是雅各恶名昭彰,是杀人狂魔不对,不能怪小见习生歇斯底里,对不对啊,兄弟们。啊哈哈……」船上的老大哥们被小孟尴尬爆红的脸惹得狂笑不止。

  一触即发的火爆气氛被戏谵的嘻笑冲淡,YEN知道这是伙伴们体贴她的一番心意,怒眉渐解,回头望著渐驰渐远的故上,心神随之远扬。

  雅各的目光从黑影幢幢的红树林拉回来,轻轻搭一下大猫肩头。

  大猫意会地发动引擎,「各位旅客,请系好你们的安全带,咱们上——路喽!」

  突击艇流畅转向,朝外海飘了出去。

  躲过台湾海岸巡防队的搜捕,突击艇于子夜时分飙达公海。

  训练有素的一伙人顶著狂风巨浪,顺利攀上负责接应的货柜轮。忙了一整天,几个大男人饥肠辘,一上船便杀到厨房大快朵颐,留下YEN独自在堆满货柜的甲板发呆沉思,整顿心情。

  「还在火大雅各啊?」

  YEN闭了下惆怅的眼眸,将五味杂陈的神色眨回满面淡漠。

  大猫拎著一袋樱桃,懒洋洋与她并列看海,长及腰身的栗红发辫在空中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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