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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上的猎物,美得令狙击手惊叹!她是上帝最可人的杰作,神赐的礼物。

  浑然不觉自己已遭狙击镜锁定,女子持续向前,一面计算狙击枪可能的射程。眸光一凛,她将视线由三点钟方向的渡假小木屋拉回。对方只突击一枪便歇手,不像躁进的射手或炫耀技巧的无聊杀手乱枪扫射,显然当她是逃脱无门的实验鼠在戏要,不急著杀她。

  由此判断,她又遇见另一个自命不凡的用枪高手了。

  把战场当私人游乐场在玩的自大狂,她身边比比皆是,不足为奇。不知是行业性使然,抑或是物以类聚,她身处的圈子明明混浊不堪,偏净出一些自尊自大又目空一切的骄世狂人。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更自以为天下无敌。

  轻敌,就不可能天下无敌;他们应该熟读各国兵书,尤其中国人的兵法韬略。

  女子冷眼凝望近在咫尺的针叶林,几乎可以肯定,她上不了岸。

  情势逆转,从猎人沦为猎物在她并非头一遭,今天的情况却让女子萌生大笑的冲动。作茧自缚是天底下最愚不可及的行为,在战场上,这种行为等同自杀;既有本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即便痛彻心扉,她都不能吭出一声。

  谁让她自作聪明,犯了这行的大忌,对敌人动了恻隐之心。她将为她错误的仁慈付出代价了,同伴们会说,这是血的教训。

  幸好伙伴今天各有任务,不致被她愚蠢的行为连累,幸好他们都不在……北风迎面扑来,潮湿的气流刮痛她脸颊,女子笑笑一叹,脸上的脆弱一闪而过。

  几个大男人下午若在场,会狠狠奚落她的妇人之仁太无知吧?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新手身上,是情有可原,对于一个入行九年的老手来说,就成了罪无可赦的愚蠢。一个罪有应得的老手,是得不到同伴谅解与同情的。

  她好久好久没这么蠢了……她是怎么了?已经,累了吗?

  才九年啊,怎么回事?振作一点,别这么快就筋疲力尽呀……持枪警戒的右手颓然滑落,女子行进的速度趋缓。

  她怎么会在这里?女子茫然四顾,画境般的景色苍白无颜,不似人间风景,看得她又惊心又困惑。这里是……哪里?

  她在这里做什么呢?双脚站定湖岸边,女子一脸迷惘地抬头望。

  上头墨黑色的天空堆满乌云,层层叠叠,预告著另一波风雨将起。

  滚滚云浪又厚又低,仿佛触手可及;极目眺望,天地之间尽是蒙蒙灰意,看不见一点点晴朗的色调。到处是黑的白的灰的,女子一阵目眩,忽然觉得自己快被这座灰阶世界压得透不过气,她快窒息了……

  砰!另一道枪风击发,女子应声回神,身体同时间向前一滚,长年训练出来的职业本能保住她的要害,却护不住她失防的右肩。

  抚著中弹的肩头,女子倒卧雪堆之中,温热的血从她微颤的指尖抖落湖面。她从不喜欢藉由药物支撑意识,这次却由不得她了,想活命就得撑下来,不计代价地撑住……女子强忍剧痛,抖著手搜遍全身。

  双唇愕然一抿,她呛出一个极端自厌的冷笑。

  情况有趣极了,急救包在大猫那里忘了带来,这下子就算她厌恶透顶,也无法暂时止痛。她今天太粗心大意,活该痛死。

  她活该……女子认命一瘫,卧看上方风起云涌,坚毅的意志逐渐软如棉絮。

  她不愿死在这里,不是这里。她要活下来,她不愿死得太轻易,她要活著!

  她一定要……回去!娇艳的面色褪白,女子闭上眼睛,痛苦地捉住残弱的呼吸与意识,听觉在黑暗之中无限扩大,她静心等待著。

  嘶嘶嘶……仿佛恭候了一世纪,冻僵的她终于听见踏雪而来的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来了。

  「大姐姐,请问你是台湾人吗?你好精致,你是台湾人吧?」

  这声音……女子心中一叹。果然是她不智放走的那头虎,他改说中文了……

  对方走上前,双脚分跨女子腰部两侧,低下头,冲著身下的她无邪一笑。

  女子眉睫冷淡,张眼打量挺立她上方那个背光的身影。微卷的褐发,碧绿如春天新芽的大眼睛,外表纤细而俊秀,笑容纯真得像天使,怎么看都是不超过十二、三岁的稚龄,他手上的白朗宁却握得那么自在……

  「大姐姐是不是台湾人呀?你真美。」

  女子佩服他伪装的功力一流,直到现在被他拿枪指著头,她依然不愿相信眉清目秀的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职业杀手。

  光头男子是幌子,大猫他们追错人了,这只小老虎才是俄国佬的贴身保镳。

  俄国佬生性多疑,他母亲尚且无法取得他的信任,他竟肯将黑吃黑得来的钱交给小娃娃处理。五千万美金不是日币,非亲非故,呼风唤雨、年逾古稀的黑帮大佬,为何对小毛头言听计从?因为他唇红齿白,笑起来可爱?

  一抹讽笑跃入女子眼中,她研究著装疯卖傻的小男孩。

  她懒得过问别人的「家务事」,除非那件家务扯上她的任务,那就另当别论。

  这次到俄罗斯出差,是奉令追回一笔钱。他们预计一个礼拜即可完成任务走人,孰料人算不如天算。俄国佬位于莫斯科的家中,前天凌晨被一群不速之客造访得鸡飞狗跳,表面看似帮派火并,大猫调查的结果证实是自家人窝里反。

  从此,俄国佬销声匿迹,钱也下落不明,这使得原本难度不高的任务棘手起来。

  不管大猫那头有无斩获,小老虎是重要线索,她必须逮住他……

  「不说话,咦?你是日本人吗?」绿眸一眨,男孩好像这才发现女子受伤,以日语哇哇惊叫:「好可怕哦,你流好多血,要不要紧——」

  「别碰我。」女子格开他示好的手,说著英语。

  「你对我不够亲切!」男孩嘟了嘟嘴,改以流畅的英语笼络东方美女心。「因为伤口很痛的关系吗?我帮你,你不要对我太凶嘛!」

  黑衣女子逆著月光,看男孩从口袋掏出一支填好药剂的小针筒。

  「你喜欢抽菸吗?」他亢奋起来,「一次一点点,我们慢慢来,游戏很好玩。」

  菸,尼古丁萃取液?一次一点点,表示他想欣赏大姐姐慢慢毒发身亡喽。

  是个狠角色嘛,下午居然听信他的话,以为他是无辜!女子险些爆出大笑。老布说中一件事了,任务结束之後她应该休长假了。不休不行,她已失去基本的判断能力,强行出任务只会拖累队友。放假之前——

  先擒下小老虎吧!一摸到藏在长靴内的战斗匕首,女子抓住男孩打算为她施打毒药的空档,右臂一扫,一刀划破他长满雀斑的面颊。男孩向後跳开,一愕之後,又惊又笑。白朗宁一举,连瞄准都不必,直接开枪打掉女子扫向他小腿的利刀。

  「大姐姐你好凶悍、好吓人!」脸上流露万般不舍,男孩将枪口锁定女子娇喘不止的绝美脸蛋,随眼一瞟弹落在湖面上的凶器,黯淡眸光猝然一亮。

  男孩以两指夹起匕首,嗅了嗅沾染血丝的刀尖,如获至宝道:「好刀耶!大姐姐,五角大厦你有熟人吗?可以拜托你帮我弄几把这种刀来玩玩吗?我会好好收藏,我找这支刀找得好辛苦,帮帮我好不好?我会善待你。」

  女子按住伤口,不动声色观察似有人影掠动的小木屋。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这支刀是特殊材质打造,专门供给美国某支影子特种部队近身杀敌用,一刀可削掉半颗头颅……」白朗宁一送,枪口顶住女子不安分的眼皮。「你对我又手下留情了哦,大姐姐,人家都说那是因为我太可爱。」

  「是呀,是很可爱。」女子冷笑。

  「还有还有,我还没说完哟。这支刀目前没有机器探测得到,它是美国海军列为机密的管制品。对不对?大姐姐。」枪嘴在白皙剔透的雪颜游走,行速缓慢,最後终于瞹昧地顶入惜言如金的花瓣小嘴。

  男孩捏著匕首在女子手掌比划一下,欣羡的语气登时酸溜溜:

  「刀是为你订作,不公平,我的手只比你大一点,刀柄握起来还是不舒服,你知道吗?我讨厌缺陷,可惜了一把好刀。大姐姐,你的脸就完美无缺哦!」

  男孩看也不看,反手将匕首刺入女子脸旁的冰面,笑脸遽寒。「告诉我,你哪里弄来的好东西。你有情人在华府工作?你看来不笨,不像美国狗官只会派来当炮灰的笨警察,你为好管闲事的美国佬卖命吗?还是赏金猎人?刺客?笨特务?你们是谁?来了多少人?说!」

  女子看著他一下子凑近的笑脸,平淡道:「你蒙主宠召前,我考虑告诉你。」

  「我喜欢你的脸才有兴趣跟你多聊,你不肯接受我的友谊就算了!」男孩委屈地怒瞪她,起身前,忿然将女子中弹时不慎遗落的手枪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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