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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亮,谢过李婶免费赞助的清粥小菜,荷包里多了十个铜钱,吃饱喝足的甄平安又上路了。

  走在路上,她想起李婶的叮咛--

  「这一路去,小姑娘,妳可要小心点呀。」

  「有坏人?」

  「哎唷,妳以为每个人都像大婶我这样和气呀?我跟妳说,外头的坏人真的很多呢。」

  外头的坏人真的很多?乐天派的甄平安颇感狐疑,最坏的恶徒不是在大理、在甄家吗?就是她阿爹那土霸王?

  从踏出大理的那时候起,她便受到一些人的照顾与好意,否则她哪撑得到现在呀,只不过大婶昨晚临睡前,神情凝重的跟她咕哝,说她发现有人在盯着她瞧,让她觉得不太对劲,要她自个儿小心点。

  「应该不是垂涎我的美貌吧,嘻。」口袋有进帐,她心情大好。「我不偷不抢,盯我做啥呀?管他的,若真有人这么闲闲没事做的盯我的梢,那我也管不着……欸欸,老伯伯,您小心点呀!」她冲上前,堪堪替一位老人家扶妥两桶水肥。呃,真不是普通的臭。

  讨厌,她动作这么快做啥?就算也称得上是「黄金万两」,可是这种「黄金」她不爱呀!

  「小姑娘,谢谢妳呀。」

  「甭客气啦。」忍住扑鼻的屎尿臭味,她纠着眉心。「您当心点,别泼了满身。」这家人的屎尿真是臭呀!

  「好。」

  连说了几声好,却见老人家站稳脚步后,又抖抖扁担的躬下身,预备再来第二回合,她瞪着眼,有些看不过去了。

  「您还挑?这担子会不会太重了点?」

  「不会不会。」

  「依我看,老伯伯您还是别再试了。」她说着,偏偏又狠不下心来视而不见,「您是要挑到河堤边的菜园吧?还有段距离呢。」她刚就是从那方向过来的。

  「无妨,我慢慢的蹭呀蹭,也就蹭到了。」

  蹭?「恐怕天黑了,您还没蹭到呢。」心直口快的她没想太多,直接给了建议。「老伯伯,您都这把年纪了还做这种粗活?怎不让儿女们代劳呢?」

  「儿女不争气,唉。」

  左一声叹、右一句哽咽,甄平安的神经再怎么粗,也嗅得出老人家大概是有苦难言,这下子她更为难了。

  看得出来,若无外力救援,老伯伯与两桶屎尿铁定就这么卡在路上进退两难,而左瞄右望,这乡径小道上,足以伸手救援的外力除了她,很难再有别人,问题是那两桶屎尿不但看起来重死人,连臭味也是惊死人,只这么眨眼工夫就熏得她晕头转向了。

  该不该帮忙?甄平安满心挣扎。

  「妳……」老伯伯忽然又开口。

  「我?」杏眸眨眨,手才不自觉的举起,她就强迫自己止住捣鼻的动作。「怎样?」真的好臭哩。

  「妳是那位姑娘吧?」见她一脸疑惑,他补充说明,「在李婶的铺子里打杂挣路费的外地姑娘。」

  「啊!我的名气何时变得这么大了?呵呵,对啦,就是我。」

  「一个娃儿出门在外是辛苦了点,更何况是像妳这么标致的小姑娘,叫妳做这种粗活也真是难为妳了,这样吧,妳替我挑个两、三担的水肥到菜园,我就给妳两……不,三只土鸡。」

  喝,老伯伯这是在买通她吗?

  「不够?」见她傻楞楞的不语,老伯伯再开口,「那除了三只我养的土鸡外,再给妳五个铜钱如何?」

  真的假的?三只又肥又大的上鸡,还有五个铜钱?

  甄平安的头已经点得如捣蒜,但一想到交易的对象是好老、好瘦,而且似乎儿女不孝的可怜老人家……她拿眼偷瞥着老伯伯的粗衣、草鞋,她的脖子突然硬挺着动弹不得,因若点头,她觉得自己像在抢劫。

  见她仍不语,老伯伯忽地红了眼。

  「也是,纵使家财万贯又如何?老来时,孝心终究不敌金钱的诱惑呀,儿女们一个个全都失了天良,莫不巴望着我快点儿双脚一蹬,好霸了我的财产,唉。」吸吸鼻子,抖颤颤的双腿又屈起,打算挑起那两桶重担,「小姑娘,妳就甭管我了,赶路去吧。」

  啊啊啊,老伯伯是在用苦肉计吗?

  可是不必老伯伯这个布衣财神使出苦肉计,她就已经很愿意了啦!

  「三只大土鸡?」双腿已经微弯,她再次确定。

  「还有十个铜钱。」

  喝,老伯伯真狠,竟又加钱了,这……她再不拚,就是傻蛋一个!

  用嘴巴吸足了气,她弯身,一鼓作气的将两桶屎尿扛起,卯足了吃奶的力气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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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容柯打量着跟个老伯伯交头接耳的甄平安。

  「她看起来很活泼。」自言自语,他不经心的拍拍大昊的脑袋,「你说是吗?」

  一人一狗伫立在河堤边,目光的焦距不同,心思也全然相异。

  容柯看的是甄平安,而大昊瞧的是容柯,牠的主子。

  虽然主子仍旧是懒洋洋的性子,问话也像在聊天,可是盯着她瞧的双瞳像是瞧上了瘾般,凝望向她的眼神极具光彩,带点热,带点笑、带点兴味,更有着不由自主的探索,总之主子似乎也感染了她多姿多采的奕奕精神。

  汪、汪汪。悲情的圆眼瞅着容柯,大昊吠得很心酸。

  那个聒噪的女人活不活泼,牠不管,牠只知道主子变勤快了。

  「看来她又多管闲事了。」他语中含笑。「两桶水肥?啧啧,看不出她个头娇小,却这么孔武有力。」

  汪。

  「怎么了你?」察觉到牠的叫声有异,容柯抽空瞧牠,「病了?」

  病?大昊含酸带悲的打从鼻孔喷气,摇头晃脑,泪汪汪的圆眼仰望着总算将眼光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王子,隐隐约约,牠有种即将失宠的担忧。

  「咦?小心呀。」语未完先闪人,见大昊难得的慢了半拍,还趴在原地冀盼他的回眸一视,他倒也没急催牠,任牠自求多福。

  大昊仍在状况外,但危机已经接近了。

  呼,好重好重,呼呼,真不是普通的重,呼,这是一门赔本生意,甄平安很确定这一点。

  喘着气,她吃力的挑着两担肥水,颤抖的双脚随着沉重的木桶东摇西晃,完全无法掌控行进方向,辛辛苦苦的努力向菜园前进,又得小心翼翼的不让屎尿洒出来,尤其是不想让它洒到自己身上,好累呀。

  眼角瞥见有障碍物杵在行进的路线上,她咬牙,急慌慌的出声警告。

  「快……走……开!」

  欣慰的是,那男人倒是很机灵,早在她开口前就已经跳开了,反而是那只长相凶狠的……狗还是狮子?老虎?

  管牠是啥东东,总之来不及再出声示警,像螃蟹般偏着走的她已经连人带桶的倾向牠,被牠雄伟的身躯挡了一下,人平安,只有桶子斜倒,泄了些屎尿出来后,被她手忙脚乱的扶稳,重新上路。

  汪!

  狗吠声带着没人会忽略的难以置信。

  眼神慌乱且忙着控制场面的甄平安听见牠的不满,但她没时间停下来致歉,呼呼喘着气的继续执行任务,只见老伯伯步履蹒跚的追上前与她并行,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交头接耳了起来。

  河堤边小径,容柯与大昊狗眼四目相对后,不约而同的移向牠那双庞大的狗爪子,方才倾倒而下的屎尿正不偏不倚的全都流进牠的毛缝中,上头还有些深色的浓黏物,恶心难闻的气味阵阵传出,霎时风停、气凛,时间的运作停滞在这一刻。

  容柯不太起波澜的黑瞳瞪大。这是?

  汪汪汪!

  向来就爱干净的大昊放声暴吠,四脚扬起,朝方才喝水的下方河边狂奔,眼角隐约泛着水意。

  生平第二次,容柯仰头大笑。

  直到甄平安跟老伯伯达成共识,赶回容柯身边时,他的笑意仍未止,而大昊还在湍流的河水里打点自己,只见牠发了狂似的在流水中潜入游出,忙得很。

  「对不起!」

  见她不停的弯腰道歉,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模样,瞳光扫到总算在河岸边抖落一身水珠的大昊。

  他耸肩,「问牠吧。」

  「牠?」疑惑的目光寻到前脚挖沙,鼻孔喷气的大昊。「牠是狗吧?牠的脾气很大吗?牠看起来好象很生气耶,牠会不会冲过来咬我一口呀?牠……等等喔,我马上回来。」

  就见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完全没有容柯插话的余地,好不容易她停下来喘口气,就见她胡乱挥挥手,跑向蹭呀蹭、慢吞吞地蹭回路边的老伯伯。

  「喂?」

  「抱歉,我还有事,你跟牠谈好,先别走,等我一下下。」一肩挑着空桶子,另一手搀着老伯伯往他家走去,甄平安不忘回头叮咛,「我一定回来,真的真的,不骗你们。」

  不管她是不是在骗人,反正她是跟那个老伯伯跑了,将他跟大昊晾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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