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她以为他会来找她,最起码会到逍遥寨追问她的下落。
然而,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做!
拉不下面子回山寨的她,踱到怡红院门口,一不做二不休的,找到鸨母说她要“下海卖身”,就算是气他常来怡红院玩女人吧!她也要他尝尝被怡红院女人玩的滋味!
孰料,可能是知道她的身份“显赫”,她“下海”快两个月了,竟没有半个男客要选她作陪,“花名”还是没办法打出去。
知名度若是不高的话,就没法刺激到徐楹丞那绿相公了,更没法教他来找她,真是急死她也。
某日,她在屋顶上闲逛,不意听到鸨母和七名怡红院台柱对话,知道鸨母想办个花魁选拔,好炒热怡红院的名气,她便知道机会来了。
她使出威胁外加拳头的恫吓鸨母,把花魁给她做,鸨母原先是不答应的,但在狮威的警告下只得让她试试。若是众寻芳客不给面子,可不能打鸨母出气。
毕竟,俏娘子人人要,凶婆娘可是人见人闪呀!男人可不是傻瓜,会把花魁选给她这个母狮子,鸨母可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梁月云就不相信,徐楹丞看到“花魁游街”的轰动景况以及人潮,还会沉得住气,在保寿堂继续当大夫!怕不连滚带爬地来见她,求她回家,到时,她就要他履行承诺做她的奴才一个月,等她心头爽快,面子里子全有了,她再勉强同意回徐家,继续做她的少夫人!梁月云在心里暗想着,这圆满的计划可谓万无一失。
不料,梦想和理想是有一大截的差距,她怎么想都没有想到,徐楹丞压根儿没想过她会在怡红院,也没想过他的身份与昔日大不同,哪能说出宫就出宫的?
轻轻地推开窗扉,凉风徐徐地吹拂在脸上,梁月云忍不住阖上眼,享受舒适的滋味。
两个月来,她想了许多,心智也比过去成熟,起初因拿到那只休书而起的气愤情绪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想挽回那得来不易的婚姻。
不过依她骄傲、不服输的性子,她可不会低声下气的,她得挖好洞让某个人跳,而成为花魁就是最好的办法……
“小云,你在这里正好,快跟我出去见客,这个可是伸秘人物。”鸨母兴匆匆地跑来,要给她招揽第一门生意,而小云正是她替梁月云取的化名。
“是吗?”梁月云讶异地问道,心头不免因为有进展而微颤。
“嗯!我打听到这个人耶!近来成为皇上的心腹之一,若是你能攀上他……嘿嘿!他的赏金应该不少,也有助你变成花魁喔……”后面的话自然不必鸨母继续说下去啦!
其实鸨母几年前就认识这个人,他还算是怡红院的常客,只不过好像是因为外派,所以有好长一段日子不常来。
“是吗?谁呀?”
“这个嘛!他可是‘文武双全’喔!”等办完了花魁赛,她又有大笔的开苞费可赚,真是买一送二大方送呀!不论谁当上了花魁,她都是最大的赢家,嘿嘿……
“这样啊!那就麻烦你安排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鸨母见她同意,马上退下去办,迟了还怕挨拳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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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红院的各园各院里皆有别致的景色,有小桥、流水、假山、花园、画肪、回廊,处处都是美不胜收,耀眼令人欲醉的美景,显示出怡红院在京城淘金的本领惊人。
梁月云斜倚在水榭旁,遥望着水中集然金芒,一张素净平和的脸庞沐浴在朝阳里,她努力地把脸部放松,学着怡红院里的招牌魅术,装出高雅、贞静的气质和翩翩风姿,好吸引住男人的目光。
男人贪婪地凝望着伫立在栏杆边的人儿,一双精眸瞬也不瞬地,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如此清新脱俗的姑娘,震惊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鸨母刻意安排两人在看似不经意的情况下初见,美景和惊艳足以夺去一个男人的正常思考,这也容易隐去梁月云那鲁莽性子,成就了一片撼动,难以置信的假象。
“啊!那是小云……”鸨母佯装惊讶,让两人来个不期而遇。
“小云?”果然,男人挑起了一边眉,表示兴趣。
“是呀!小云她又在思乡了。”
“思乡?”他顺着鸨母的话,直勾勾地盯着那名女子,果然隐约地在她颊侧看到忧愁。
“嗯!你道她是自愿卖身给我的吗?那你可就错了,若非她家在一夕之间遭贼人所杀害,娘亲又因为丧夫而重病,她一个首富千金,可不会沦落到这里来。”鸨母一脸惋惜,刻意地为梁月云营造一个“落难千金”、“冰清玉洁”的形象,好增加他对她的好感和怜惜之心,说故事的本领一流。
“真的?”
“当然是真的,嬷嬷我哪敢骗你呢?小云是身不由己,还不时流露出思乡的神情……唉!大概是因为如此吧!教几位大爷看了心疼,纷纷向我开口要替她赎身呢!不过,小云并不愿意。”鸨母边说边摇头。
“为什么呢?她应该很想离开的呀!”
“她是很想离开,不过她说要靠自己的力量离开,你说这是不是很有骨气?这身傲骨除了我家小云之外,还有谁能和她相比呢!”鸨母又替梁月云塑造了个傲气的形象,有所为有所不为。
唬得男人一愣一愣地,心一柔,不免对佳人起了敬意和爱慕。“嬷嬷,能去替我说说,我要她作陪吗?”
“你不是要见圆圆吗?难道……你对她有意思?”鸨母故作惊讶,实则窃喜不已。
“只是聊聊!”他由袖口里掏出一锭元宝。“嬷嬷,麻烦你。”
鸨母看到元宝,自然办事就麻俐,何况这本来就是她的主
意,忙接过元宝点头道:“我这就去替你说说。”
他看着鸨母走向那位名唤小云的花娘——
天哪!他浑身一震,愕得说不出话来。
微侧过身子的佳人,黛眉如墨,朱唇不点而红,素净无瑕的面颊哪里需要妆点?她简直是人间仙子!
挺直的鼻子和略嫌瘦削却坚毅的下巴,说明了她的傲气,如此看似婉约却有傲然的性子,外柔内刚……
他看见她徐缓地朝他的方向看来,那灿亮的黑瞳像镶嵌在芙颜上的黑钻,慧黠灵动得不可思议。
一种空前的震撼教他只能愣在原地,微启着嘴,在心间撼然着她脱俗的美。
“公子,你运气真好,小云愿意见你。”鸨母喜孜孜地奔回来嚷道。
“是吗?”他莞尔,有机会一亲芳泽,自然是喜不自胜,二话不说,再由袖里掏出几张纸。
哇塞!鸨母瞠大了眼,熟悉的黑宇、熟悉的红印,她当然知道那是银票,顺着他的手,鸨母的眼睛跟着移上移下。
“嬷嬷,这是谢金。”他面不改色的把几张银票全给鸨母。
“谢谢!谢谢!我看今夜就让小云陪你啦!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啊!”鸨母笑开了。
乖乖!才见一个面就有五百两,这个梁寨主的女儿原来这么好用哪!早知道就给她办个竞标活动什么的,这两个月来赚到饱、赚到翻过去都有了。
她惋惜着自己不识货。
不过,现在也不嫌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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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压根儿也没有想到他自称的“马上回来”,竟然是两个月后!
他更没有想到苏景颐要“帮”他的承诺,根本就没有机会履行。
他因为找回了皇子,官连升三级,派到各地去做“代天子巡守”的钦差大人,从此过着逍遥自在,唯我独尊的生活。
他在皇上的承认下,按长幼排名成为七殿下,更名为“晨风”,正式的认祖归宗。
他想离开,无奈重病的柔妃,也就是他的亲娘,拖住了他的脚步。
为了让病人膏荒的她能够安然地度过剩下来的日子,他只有留在宫内,日间跟着皇上学习掌理朝政的事务,夜间则陪伴在柔妃身侧,享受逝去二十年的母子温情。
这一耽搁,就是两个月过去。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偏对一个心有归屑的人来说,就是恁地无可奈何。
尤其是当他得知那日他走后,徐家里外的人都不曾再见到云儿,他更急、更慌了。央人四处打听,却换得了“找不到”这个答案。
他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依他七殿下的身份,怕找来的都是假冒,徒费工夫罢了。
唉!他在心底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样记挂一个人的心情,是否同天下有情人一般?
他这样挂意着一个姑娘,性格与从前的矜漠大大不同,几乎是大逆转,整个人显然柔情、心软得多了。
若是从前,他只会为现在优柔的自己嗤之以鼻,可偏偏他就是成了如此优柔寡断、多情重义之人,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碧绿无波的人造湖上,泛着一层薄薄的轻烟,似雾似幻的水气里映出粱月云娇嗔的容颜,他凝望着不敢眨眼,怕这一个错过,她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