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寒夫人和陆伯缓缓走出。
“雪儿不是我,我们的女儿有坚毅的意志,或许真的能给事情带来转机,别把她当和我一样拖累了她的丈夫。”
“你没有拖累了我……士里看着妻子,蓦然明白他们都甘愿为彼此付出,付出自己的爱、担忧、无怨和不悔。但为她们承担一切并非最好的方式,女人若是爱一个男人,她要的是生死共随,而不是丈夫将她安置在无风无雨的窝里,让丈夫独自和外界险恶搏斗。
夏蕙琴爱他,所以退让,守着他筑起的家,不过问也不插手他王国的恩怨。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傻?”
寒夫人露出梦幻般的笑颜,任由丈夫握紧她的手:“我们是夫妻。”
寒士里柔肠百结,最后开口:“你们在准备拜堂时,他曾向我提起许多事,告诉我他怎么成为孤儿,又被人收养,和兄弟一起长大,同甘苦共患难,又怎么因驭火能力遭同族争夺,以及误入江湖的种种无可奈何,语调没有一丝火气怨埋,他说他胸无大志,羡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情愿靠自己劳力赚取生活所需,所以离族时并未带任何一块宝石,跟着风流浪天涯,最后找到碧落镇预备在此过完他剩下的三年生命,却意外在此找到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梦。他问我是否愿意让他这么窝囊的人做我女婿……他笑着说道。我不高兴地横了他一眼说‘都已经是我女婿了还问这种蠢问题!’他闻言居然露出了一朵孩子气的笑。”
牵着妻女坐下,他感慨地说下去:“这孩子外表看来吓人,其实骨子里心细敏感,他本来十分痛恨所有争端抢夺,但雪儿却教会他用宽宏的心眼面对一切,不再嗔恨,不再怀怨,自自然然地接受宿命的安排。”
织雪的心猛然一跳,这句自然接受安排是什么意思?“爹,这和血魂剑有关吗?”
“有!”寒士里垂眼,不忍睹见女儿知情后的反应,“因为那族长之孙就是血魂剑的持有人。”
织雪的脑子里轰地一声化为空白。
他的兄弟辛寇就是欲杀他夺取族长之位的血魂剑者?
自自然然地面对安排,与辛寇一会?
在他的兄弟、他恩人的孙子面前,他会作些什么选择?奋力一搏抑或……闭眼就死?
“不,”织雪恍惚地念,“不……”
“雪儿!”
“小姐!”
三人骇然地及时扶着骤然跪倒的织雪,心焦如焚地唤,但她却似掉了神魂般恍然不觉。
“大个儿,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不能啊!”
※※※
他就站在丘上,丘上的风一点也无法侵入他周遭状似静止的空气。在背后的燎天剑因血魂剑而灼热时,他就明了他已来到。
“两年了,你终于肯现身了!”他的笑,别具儒生斯文之气!但却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
看着他,这伴着他笑过,与他吃的一样食物,受一样教导,一同练武,一起长大的兄弟,烈宵的千言万语噎在喉咙,打住所有的回忆与感叹,两方互视,竟久久不能成语。
“辛寇……”
“出剑!”他愣愣地发语,“我希望在今天彻底了结。”
“为什么?”烈宵痛苦得逼出三个字,“为什么?”
“这是宿命。”
“我不信,这是你的推托之词,当年你不是这样的!那个誓言征服血魂之吻的辛寇怎么会变的这样?”
他俊美的瞳孔冷厉无情,“从前的辛寇死了,现在的我是血魂教主,准备一统武林的血魂教主。仇烈霄,我不是来跟你叙旧,出剑!”
“你是我的兄弟。”仇烈霄的神情淡成漠然,“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少废话,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做梦!”
辛寇目露凶光,欺身而近:“出剑!和我光明正大一战!”
织雪……原谅我!
仇烈霄闭上眼放下戒备,任凌厉内力招下……
“出剑!仇烈霄,你这个懦夫,出剑!”辛寇狂吼,双掌疏而爆燃狂焰结实地印在仇烈霄的胸膛。
他倒飞九尺之远。鲜血被高高抛上云霄,溅染圣洁的苍宇。
“仇烈霄!”辛寇嘶吼,“为什么不出剑?为什么不和我一战?仇烈霄,你别想用这种方式逃避!”
弹指拨出三道流星般的火焰封住仇烈霄身前一十三处命穴,辛寇掌影如飞快若千手,不住地拍他的血脉气血,呼啸的山风撕裂着他所有的意识与知觉。
“运功,仇烈霄,你如果想活下去就运功,汇聚我灌入真气。”
模糊中,他睁眼,看见的是他奇怒交加的脸孔,恍惚中似又回到从前,自己为了救他反被流沙吞噬时,他的嘶喊也正是如此急切伤心,等他被人拉出流沙时早已气息奄奄,那时也是他拼着一死硬将真气灌入他体内以牵动他受创的脉息。
“不准你死,你我之间还有事没完,你不准死!”
辛寇的脸,与那时重叠了。烈宵猛然明白其实彼此都没有变,只是他仍不解,为什么他矢口否认兄弟情谊的存在?为什么?
“仇烈霄,你听着,你要是敢死,我就杀了整个碧落镇的人让你死也难安!”
火,熊熊包裹着他们,烧的是解不开的结,也是说不出为什么的狠。赤煞的诅咒,究竟要分出多少情愿才肯甘休?
第九章
“雪儿,去歇会儿吧!这由娘来就够了。”
“不,我不离开。除非他醒,否则就算是死我也会跟!”
“都说他已无生命之疑,你怎么脑筋还转不回来?”
“娘!”声音哽咽,“对不起,女儿只是忘不了他刚被送回来的样子,女儿害怕他就这么不理我……都已经三天了,他怎么还不醒来?”
“你爹刚才检视过他气脉运行的状况,他恢复的速度出人意料你被胡思乱想,娘说没事就没事。把眼泪擦掉,别让烈宵醒来看你哭肿的眼睛,男人不喜欢他的妻子掉眼泪的哦!”
织雪依言将泪拭去,尽管衣襟棉袖早已泪痕斑斑,她还是勉强忍下一腔酸苦。
“雪——织——雪——”
织雪惊跳起来冲到床边:“大个儿你醒了?”
烈宵舍不得地巡视双眸浮肿的妻子,勉强举手贴住她的颊:“让你担心了。”
“不,不会……织雪不担心……”她捧住他的手,万般依恋,“只要你安好,织雪就……就……”
“别哭,是我不好……”他揽住她泫然欲泣的容颜,“我的织雪,别流泪啊!”
“我好担心……你都没有醒来,又是高热又是出血……织雪好怕,好害怕。我叫你,你都没有反应,脸色好白,气息好弱,我不要你这样,我不要!”
“对不起!”他的唇贴着她的额,她的眉,“对不起,我的织雪,不会这样了,我保证不会了。”
“你瞒着我辛寇的事,又把我仍下不管,还想永远离开我……我真的决定,要是你就这么不睁眼,我就跟你到阴曹地府作夫妻!生生世世缠着你!”她咽泪控诉,“你被镇民发现送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我差点崩溃,看着你高烧不退,三番两次出血,我都快疯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去之前有没有替我想过?有没有替我想过?有没有惦记我?你要是又什么万一,我会死的!”
“织雪……”
“哈!臭小子你终于醒了。”寒士里捧着刚熬好的药膏推门而入,“我就知道你没这么短命,感觉如何?”
“还好。”
“还好?胸前焦了两块肉叫还好?”寒士里瞪眼,“幸亏你的真元盘固,内力能聚,不然早就见了西方佛祖啦!雪儿,你丈夫现在只有半条命,如果你再压在他胸前用泪水淹他,他剩下的半条命就快没了。”
“雪儿难受,你怎么还刺激她?”
“在嫁给他的时候,她就该有觉悟面对今天的情况。”
织雪一凛,对,爹说的没催。我不该哭的。”
用力擦掉泛滥的热液,她感激地望了父母一眼。
“好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士里将药塞给女儿,“上药这种事还是由你来好了,被你闹了三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总算能把你这烦人精交给你丈夫头痛了。”
“爹!”出声的是已调匀体内冲击的烈宵,“谢谢你。”
士里挥挥手,表示他的道谢是多余的,偕同妻子离去,犹不忘顺手上门。
门关上,沉淀了一室的寂寞。他壮硕的身子躺在床上使偌大的绣床显得局促拥挤起来,他裸着上身,厚实的胸膛上映着一双焦黑的掌印,尽管如此,他仍是一袭不容侵犯的气势随伺,即使是伤重在身,依然不灭一丝傲骨。
默默地,他沾起犹温热的药膏涂在那掌印上,睫上泪珠还在,神态却一扫之前的楚楚凄怨。
“疼吗?”她竭力抑制颤抖,但瞥及那怵目惊心的掌印仍教她禁不住恐惧,差一点,她的丈夫差一点就丧命在这支掌印下!幸好老天眷顾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