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倏然暴起,冲上数尺高空连带卷起风沙,刺得薛家兄妹睁不开眼。
风沙虽强,但哪能奈何自幼生长在狂沙连天的鬼岩洲的烈宵、辛寇?两人眼中精光毕露,就等这老匹夫耐不住热腾空而起,想以风沙掩人耳目趁机出手?哈!如果真让他得逞,他们这几年的江湖就白闯了。
这回他们便心神相契乍然变招,亦奔上半空夹击阴参。
“阴参,你在半空无所借力,功力会大打折扣,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辛寇在喊话间已连出七掌,掌掌火光四迸,不过皆被阴参的寒风挡回。
“辛寇还记得我们以前如何联手毙敌于剑的吗?”
“当然记得!”辛寇亿及往事激起万丈豪情,手下也不闲着,在此紧要关头仍能谈笑风生。
“老规矩!”烈宵已有几年不曾如此快意的对敌了,“谁先伤了他,谁就先浮三大白!”
“一言为定!”
豪气干云地错身,他们借树反蹬窜上云霄,出剑换掌,形式更加迅捷,逼得阴参手忙脚乱。阴参能踞于半空完全靠一口真气以及阴风托着,在双豪夹击之下已渐衰竭,而他们笑变后又突增战力使他手上压力忽添千斤,逼得他歹计油生。
辛寇见他不堪合击已有落败之势,剑上火舞,更急欲拔得头筹抢得先机,不意阴参忽而弃力任火剑噬身,受烈宵一剑,如断箭般跌倒出两人范围。
烈宵忽觉不对:“辛寇别追,小心有诈!”
然而急功之心已无顾许多,听见警示的辛寇身势已追阴参而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想停也是万不可能。
烈宵心头危意大作,也不知是急中生力,猛然一憾,燎天竟被剑身反震之力推向他们而去。阴参暗笑,挡辛寇就要赶上时阴参阴嘿两声,蓦然打出暗器,辛寇欲闪已力有未逮,拼着中招也不放弃,凝聚全身之力化于血魂剑中砍去。
“血魂祭!”
辛寇的冷眼直视入阴参霎然无意识的瞳中,被求生意志激发的潜能跃然自平推的双掌化为憾摇大地的寒暴,两两碰撞……
“辛寇危险!”烈宵狂吼作势一推,在电光火石之瞬替他挡下暗器,几乎在同时辛寇与阴参各发出一声闷哼,接着三人便轰然坠地。
“辛寇!”薛玉大骇奔至他身旁将他扶起,“你没事吧?”
辛寇耳鼻口皆溢血汩汩,睁眼,落目的竟是薛玉担忧脸庞,哑着嗓子,他淡笑:“这点伤要不了我辛寇的命!”伸手一推,他拒绝薛玉的扶持,勉强坐起。
那方,烈宵也满身是血地坐着喘气,原来阴参放出的暗器不是普通的镖器,而是带刺的三角锥。当锥嵌入人体时便会牢牢咬住,使伤处大量出血。
烈宵倚剑站起,除了身中暗器之外,他还替辛寇担下半数寒暴,气力渐衰,担仍不愿屈坐于地。
“辛寇,你赢了。”
“不!我没有赢。”辛寇也艰难站起,“我们这回是平手。”
薛玉踢阴参,呸沫啐道:“无耻的老乌龟竟然用暗器,下流。”
走近的薛羿正待问此间曲折时,自眼角瞥见阴参手掌一动,憾凛中大喝:“小心!”
阴参拼命逼出自己所有的力量,以极为歹毒的手法运毒催动丹田以助功力,直挺挺跳起,一掌挥开薛玉直向辛寇而去。
辛寇异常地不加以闪避,阴参掐住他脖子,两眼发直口吐青血……
“放开辛寇!”薛玉不管自己受创的经脉,见到辛寇掉落的血魂剑,想也不想便抓来刺入了阴参的背心。
“小玉!”薛羿及时拦住被阴参护体罡气震开的妹妹,讶然见双掌灼伤浮肿。
“辛寇,快反击啊!”
“不要救我,我罡催运了血魂,半刻内会丧失心神,届时魔性难抑,我会杀了你们的……”仇烈宵才不管其他,阴参想拉辛寇陪葬,他可不允许,扬剑吐火包住已断气的阴参,他应声而倒,担留在辛寇颈上的十处指伤已泛青黑。
他的眼瞳逐渐无神,直挺的身形却依旧傲然:“别浪费力气了,我没救了,趁我还有意识,快杀了我!”
“你别想,我们还没分出胜负!”
“血魂剑……是把毒剑。”辛寇惨淡地说明,“它之所以能控制人的意识是因为它蕴有类似迷魂药的成分,只要持有人使出最后一招血魂祭,便毒入经脉,不消片刻便令人看见幻象噬血如狂……”
“我是鬼迷心窍,妄想胜过你,创造赤煞王朝……我错了,爷爷是对的,赤煞的诅咒我们还是逃不掉……等我发现时,我体内聚积的毒已经太深了,我自知无药可救,所以急着找你一分胜负……如果我能抗拒血魂的诱惑,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就算要死,我也不要死在别人的手里!这……玉牌……”他掏出一块晶莹玉佩交给烈宵,“可号令血魂教,我死后,别解散它,来到中原已近三年,我得到的只有这个,比起你……我还是输了,织雪是个难得的好姑娘,珍惜你的缘分……”
“辛寇,振作点!燎天血魂之战尚未结束,你不是要打败我吗?你的心愿还未完呐!”
辛寇摇头,俊秀面容血污斑斑:“其实我的心愿……只是成为像你这样顶天立地的人,武林霸王……赤煞族长,只是我骗自己的谎话,中原武林欺善怕恶……压榨良民,我看得太多,一点也不想涉入。可笑我白费心思在染缸中周旋,到头来还是挣不脱名利的枷锁……爷爷的话我总是到最后才领悟,你一直是我的好兄弟……”
薛玉被辛寇的肺腑之言感动得嘤嘤哭泣,靠在哥哥的胸前不忍再看,而薛羿也是叹息,英雄末路教人何甘?
“快杀了我,我……撑不下去了……”辛寇的身子一阵颤摇,喉咙发出呃叫吼声,似在承受极大的挣扎,“别让我死也不瞑目啊!”
烈宵困难地举剑,薛玉却在此时挡在辛寇身前哭喊:“不要杀他,求你不要杀辛寇!”
“小玉快让开,别阻挡他们兄弟,辛寇的意识你还不明白吗?”
“我不要!”薛玉慌了心神,只知道辛寇不该死,张大的手臂不肯离开他,“别杀他,他的伤已经很重了……”
“大个儿!”另一缕声音加入,令所有人震栗。
“织雪!”
“雪儿?”
织雪步履踉跄地走入,只见到她挂念的丈夫以及他一身血渍,还没说话,竹亭内的士里夫妇没命大喊。
“雪儿,你来做什么,快离开啊!”
织雪见场内不但有丈夫和辛寇,还有薛家兄妹,周边还躺着四、五具尸体,放眼所及凌乱不堪,如飓风过境,心下已明白必发生过激烈血战。
“织雪,你怎么醒了?”烈宵对妻子提前恢复神智感到无比意外,“你的毒刚解,连力气都没几分,为什么要来?”
“如果我的丈夫与人生死相搏而我却袖手旁观不闻不问,那我寒织雪还配当你的妻子吗?”此言方落,惊震了薛家兄妹,令气氛一滞。
“你不明白……哎!”烈宵一时千头万绪无从解释,薛玉却开口了。
“寒姑娘,你来得正好,快劝他别杀辛寇呀!”
“杀辛寇?!你要杀辛寇?”
“辛寇身中剧毒即将迷失神智,如果让他被血魂邪剑控制,他会杀掉他看见的每个人呐!”烈宵拉住织雪,“现在没时间说这么多,快把爹娘和陆伯送到安全的地方!”
织雪正欲依言而行,却让一束野兽般的嘶吼给绊住脚步。
“不好,辛寇已经泯灭意识了!”
辛寇双目赤红,炯炯晶红完若狂兽,薛玉首当其冲被他一掌震开,薛羿抽剑欲击却被辛寇格住剑锋,无可避免地挨了他一掌。
“织雪快走!”烈宵将她推至一旁,挺身缠住辛寇。
织雪虽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情况紧迫不容她多想,瞄见一名老者身上插着血魂剑便使劲将剑拔出,冲向辛寇。
“寒姑娘不可以啊!”薛羿阻拦不及神色剧变。
“雪儿!”寒士里夫妇亦肝胆俱裂。
辛寇全丧失思考能力,谁挡在他面前便是敌人,织雪向他冲来时他也照样出掌,但她的容颜一映入眼帘,却触动他一丝莫名的迟疑。
“织……雪……”他低喃,掌劲突减大半,就在他分不清这名字带给他的感觉是什么时,两把剑一起没入他胸腹。
虽然他掌劲骤减,但仍伤了体虚的织雪,血花自她的嘴角沥出,滚到她手中的血魂剑上。
一滴剔透的血珠滑进血魂两字的凹孔内,随即隐没无形,牵动了两把剑的变化。
烈宵万般矛盾地盯着自己握着剑的手,又看着剑没入胸膛,再视他的双眼。
辛寇涣散的眼神不再闪着诡异的红光,他低头看着两把宝剑,忽然相通了谜语。
唯有正邪并行不悖,赤煞一族才能得到解脱。
缓缓地抬起头,他和他们的眼神相对:“能……死在你们手上,我……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