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地放开她的下颚,带着厌恶和更加激愤的情绪看着她。“我怎么会爱上害死留美子的女人?即使再过几个世纪,也不可能!”
泪水不断的从眼里流出,一点一滴的流进她破碎的心里。
她没有权利哭泣,没有权利感到难过。为了赎罪,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无法责备他,怨恨他。
因为,那都是她咎由自取,谁教她曾经环抱着希望,以为自己可以摆脱过去!
可是她的爱呢?
她那颗爱他的心又为什么会感到疼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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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魉踏进家门—如果这个充满仇恨的地方可以称之为家的话!他的嘴角带着讥笑,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他娶了自己最恨的女人,因为这样可以让她痛苦。这些日子,他充分享受着报仇带来的快感,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消沉,看着她慢慢陷入过去的梦魇里。
“你知道我最大的快乐是什么吗?”每天醒来,他就会在她的耳边低语。“就是折磨你。”
然后,他会审视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痛苦的反应。
因为想起她那逆来顺受的表情,鬼魉冷硬的表情里忽然添了一股愤怒。
她对于他的任何言语都不做出回应,只是张着那双心如死灰般无生气的大眼,静静的看着他!莫名的烦躁再次朝他席卷而来。
“炎飞絮,你给我下来!”他在客厅里大吼着。
她立刻出现在楼梯边,又用那冷静中带着死寂的表情看着他。
一瞬间,怒气像无法控制的烈焰在他心头燃烧,他大步冲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你没听见我回来的声音吗?为什么不说话?”
“你……回来了。”她眨了眨受惊的眼眸,轻声道。
“我回来了!”他蓦地放手,嘴唇紧抿。“看见丈夫回来,难道你不应该用微笑来迎接我吗?还是你讨厌看见我?”
“没有,我没有……”她呢喃着,眸子里掠过瞬间的沉痛。
“撒谎。”他冷冷看着她。“你不想我回来,因为我又会向你提起留美子,因为我会反覆提醒你,你是个杀人凶手,你用你的手夺走了别人的生命。”
飞絮突然全身摇晃了一下,眼里开始涌出惊慌的神情。
“你知道吗?每当我看见你,我就在想,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而是她?为什么你可以健康地活着,而她却要永远长眠于地下?”暴戾的气息布满他粗扩的脸。
“你有什么资格可以得到幸福?你有什么资格可以拥有完整的人生!”他忽然怒吼了一声,目皆尽裂的瞪着她。
怒火又无法控制的席卷他全身,她这张如游魂般虚弱的脸,让他一见就生气!每当他向她大吼时,每当他指责她时,她就是这样一副表情,呆滞而茫然。
飞絮无法停止颤抖,冰冷的气息将她包围—自从新婚之夜开始,那种冰冷就不曾抽离过她的躯体。
“鬼魉。”她气若游丝的开口。“今天晚上你想吃些什么?”那没有焦距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你说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攫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感到忏悔?难道说你对害死她毫无感觉吗?”
“忏悔?”飞絮仿佛难以理解他的话,露出困惑而不解的表情。“怎么做才算是忏悔呢?如果我的死可以挽回她,我会去死的;如果现在你想要我替她偿命,我很愿意这样做。”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依然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死?太便宜你了!”他用力放开她。
飞絮后退了一步,茫然点头。
“我知道你是不想杀我的,我也不能让你杀我。那样你就会成为杀人犯,当个杀人犯是很痛苦的……”她的声音轻柔的仿佛飘荡在半空中。“其实你的内心比我痛苦,你必须整天面对我这样一个仇人……甚至,还要假装爱我……”她忽然颤抖了一下,好冷呀,真的——好冷!
“我一点也不痛苦,看你受苦是我今生最大的乐趣。而我不会停止这种乐趣,永远也不会!”不知为什么,她的话忽然让他感到无比焦躁,他狠狠瞪着她,咬着牙说。
她只是静静的点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只要他不是很痛苦,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这一切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忽然间,眼里又有了刺痛的感觉,她不想哭泣,她这样的人是连哭泣的权利也没有的。
她夺走了他的爱人,所以被他仇视是应该的……但胸口好痛,一阵阵麻木伴随着痉挛的痛。
“炎飞絮。”他恶狠狠的叫着她的名字。“你以为你摆出这样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我就会放过你吗?你休想要我同情你,可怜你!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他愤怒的转身,不理解胸中那股突然的压抑和失落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在他身后默默的点头,目光却依然缠绕在他的身上。她知道他也很痛苦,这样的折磨不只是对她一个人,也是对他的!
可是,该如何结束这一切呢?当鬼魉决定开始这种折磨,或许就从来没有想过结束。
“直到我们生命终结为止,我才会放过你。”他突然发出低沉的吼声,这样恶毒的誓言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选择了这样一条报复的道路,仇恨之门既已打开,就不能停止,他对留美子的爱让他无法停止,他对飞絮的恨也让他无法停止。
这是互相的折磨……突然间,他知道飞絮说的对,他的内心何尝不痛苦?但他不能承认,不论对她,还是对自己。
鬼魉残忍的武装起自己,他冷冷的转身。“后天是留美子一周年的祭日,我要你陪我一起去祭奠她,我要你在她的坟前忏悔!”
“不……你不能这样,不……”
恐惧、自责和痛苦像闪电般击中她以为已经死去的心,他不能这样残忍,让她去面对留美子,不,她做不到,她……
“你必须去!”他一把揪住她的领口,用发红的双眸紧紧盯住她的脸。“我会亲自带着你去,亲眼看着你向她忏悔!”
飞絮蓦地闭上双眼,惊惧的点头。再怎么不想面对,她也应该面对。或许,她早就应该亲自去向留美子赔罪,即使她永远也不会得到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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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墓地显得异常安详宁静。墓园两边种满了长青树,它们万古长青,即便是秋天,也一样郁郁葱葱。
走在这样一条安静的道路上,阳光还在头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但是飞絮却一再颤抖,无论她如何强迫自己镇定,却仍像风中的残叶般抖得更加厉害。
“你害怕了吗?”鬼魉转过头去,冰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只是瑟缩了一下,脸色早已如大理石般惨白。
鬼魉阴冷的笑着,手里捧着留美子生前最爱的白玫瑰。“你知道我为什么买白玫瑰吗?因为她告诉过我,白玫瑰的芳香是全世界最让她心醉的味道。可是现在,她再也闻不到白玫瑰的香味了,而你还可以清楚的闻到!”
飞絮闭了闭双眼,最近,她越来越无法忍受他这样残忍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可以承担他任何报复的行为,可是她的心原来还是没有死透、死绝,原来还是会隐隐作痛。
“我在想,死后的世界真的有天堂和地狱之分吗?如果有天堂,那一定是留美子会去的地方,如果有地狱……”他讥讽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脸上掠过冷冽的气息。“那应该会是我们两个会待的地方。”
她蓦地转头看向他。“不……那会是我待的地方,而不是你。你只是做你应该做的事,而我,也应该受到惩罚。”
鬼魉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为了折磨你,我宁愿同你一起待在地狱。”
她颤抖了一下,然后却微微挺起胸膛,黯淡的眼眸里闪过彻骨的悲痛。
“到了。”他越过她,站在一座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墓碑前。
鬼魉目不转晴的看着墓碑上留美子微笑的照片,缓缓蹲下身体,将白玫瑰放在墓碑前。
飞絮站在他的身后,全身僵硬,她想要踏出这一步,可是无论再怎么用力,脚都仿佛被绑上了铅块般沉重。
“我把她带来了,留美子。”鬼魉低沉而悲痛的嗓音在墓园里低低回荡。“我知道你不想看到她,因为是她害死了你。可是,这样可以让她痛苦,你会原谅我这样做的吧?”
飞絮痛苦的喘息着,胸口郁闷得让她无法呼吸。
“本来应该是你做我的妻子,但是现在我却娶了她。可我向你发誓,我爱的女人一直是你,从来就只是你!”
鬼魉的脸上闪过坚毅,痛苦隐藏在最深处。“我会让她付出代价,让她感受到无尽的痛苦来为你报仇。”他的手缓缓抚上照片上留美子微笑的脸。
“可我只能让你这样寂寞的躺在这里……”悲伤终于冲破了他的伪装,落在他坚强的眉宇间。“你能原谅我吗?原谅我当时不在你身边,原谅我让你遭受到这样悲惨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