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包括那位「不速之客」,昨晚一共有五对客人留宿在这里,因此她必须在七点之前为他们准备好早餐才行。
迅速地梳洗更衣后,她走出卧房,通过拥有整面落地玻璃的长廊,走向餐厅后方的厨房。
虽是早晨六点多了,但窗外仍然灰蒙蒙的,客人们奸像都还没起床,客房区一片寂静——
就连昨晚强要了一问客房的江瀚海,也还没起床的样子。
昨天的谈判在双方达不到共识下,正式宣告破裂,他坚持长住桐云居,争取属于他的骨肉,而她的立场也十分坚定——他想看孩子可以,但若想带走孩子——免谈!
她正忿忿地想着,前方冷不防出现一道挺拔的身影,精神抖擞地喊道:
「早!」
突然蹦出一个人,把正出神的她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往后一跳,却绊到自己的脚,差点跌得四脚朝天。幸亏一双结实的臂膀及时扶住她,才不至于当场跌倒。
「对不起,吓到妳了?」那人带着无辜的笑容,一脸关心地望着她。
向依侬先赏他一记恶狠狠的白眼。
「你干嘛没事躲在这里吓人?」他难道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我以为妳看见我了。」江瀚海笑得更加无辜,一口闪亮的白牙,叫她愈看愈火。他以为自己牙齿白呀?哼!
她冷哼了声,想转头离开,却发现自己想动也动不了,低头一看才知道,无耻之徒抱住她的腰,一双大手正好搁在她的丰腴下缘。
色——色狼!
「放开我!」她顿时红了脸,气嘟嘟地大吼。只是不知道脸上的红晕是源于愤怒,还是因为羞赧?
「仅从君命。」江瀚海耸耸肩,一脸遗憾地松开手。
向依侬一获得自由,立即扭头往厨房的方向快步走去,而江瀚海则轻松地跨着大步,跟随在她身后。
「你干嘛跟着我?」她煞住脚步,转头质问。
「我没跟着妳呀!我只是四处逛逛而已!怎么?桐云居立下新规定,不准住房的客人四处闲逛吗?」江瀚海假装讶异地问。
向依侬僵硬地停顿了几秒,才恨恨地回答:「没有!我没规定不准住房的客人到处参观。」
「既然如此,为何不准我在这里闲逛呢?」他又露出令她生气的白牙。
「我——」向依侬哑口无言地瞪着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快步走到厨房,然后转身插腰,以胜利的姿态对他挑眉微笑。
「这里是厨房重地,住房的客人,不得擅自进入!」
哼!他以为自己那点小聪明很了不起吗?这会儿看他还有什么把戏可变!
「了解。」江瀚海微微一笑,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斗输了的懊恼。
「请问,住房的客人不能进厨房,应该可以进餐厅吧?」
「当然!」不进餐厅要怎么用餐?笨蛋!难道他以为她会叫客人们端着餐点,蹲在门口吃吗?
「很好,那我到餐厅去。」江瀚海转身走进与厨房相连的餐厅。
咦?这么快就弃械投降了?向依侬狐疑地走进厨房,当她看见江瀚海英俊的面孔,出现在厨房送餐台的窗口时,差点失控地尖叫起来。
她怎么忘了?民宿的厨房是和餐厅相连,而且当初设计时,为了让主人与客人之间能有更多互动,所以厨房是做成半开放式的,客人从餐厅就可将厨房的动态一览无遗。
「嗨!」江瀚海微笑着举手打招呼,眼底有一丝得意之色。
她假装没看见他,冷冷地转身打开冰箱,拿出几颗鸡蛋,俐落地打进圆钵里,然后开始用力地打蛋,将满腹的怒气全发泄在这个单调的动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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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桐桐小宝贝呢?怎么没看到她,还在睡吗?」
想到可爱的女儿,江瀚海整颗心都快溶化了。
「别那么叫她,她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向依侬倏然停止动作,厉声制止。他提起女儿时温柔的神情,令她又妒又恨。
她恨他的负心,却又嫉妒他对女儿的温柔,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依侬,她是我的女儿。」江瀚海正色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你的女儿?」他别以为她会允许他抱着女儿去验DNA!
「依侬,妳这么说,只是侮辱了自己。桐桐今年四岁,而五年前和妳在一起的男人,除了我难道还有别人吗?别让人误会妳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就算是,那也不干你的事!」向依侬忿忿地撇开头。
「依侬,桐桐是我的骨肉,她身上流有我的血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桐桐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我一个人的!辛苦怀胎十月的人是我,受尽生产痛楚的人是我,独力将孩子扶养至今的人也是我!你凭哪一点说孩子是你的?!」她声嘶力竭地怒喊。
「我很乐意分担这些苦楚,但妳没告诉我妳怀孕了!」江瀚海失望又难过地望着她:「妳不让我知道这件事,要我如何陪妳一起度过?」
「陪我?别惹人笑话了!你以为当初我怀孕时,没去找过你?那时我既惶恐、又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能不顾尊严,到台北去找你商量。」
「妳去找过我?我怎么不知道!」他感到万分诧异,同时也扼腕懊恼。
「智璜居然没告诉我!」
他懊恼的自言自语,向依侬恍若末闻,只是神情凄楚地继续往下说:
「我去你的工作室找你,可是你根本不在国内,我问你的助理你何时回国,他说当地天候不佳,工作进度受到影响,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知道。那一刻,我终于彻底死心了。」
当年他毫不眷恋地离开桐云居,但她却无法像他这般洒脱,每天走在与他并肩走过的小径、望着与他共同欣赏过的山林美景,她无法不流泪。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在她还没有从失恋的伤痛中复原时,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一场。
他走了,而她却怀孕了,这该怎么办才好?
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不得不暂时拋下自尊,前往他的工作室找他,可是却得到他人还远在异乡,归期不定的消息。
那时,她反而奇异地镇定平静,因为她知道必须坚强,从今以后能照顾孩子的只有她。从今以后,孩子只会有她这个母亲,不会有父亲了!
她怨恨孩子的父亲,却深爱腹中的孩子,虽然孩子不是在期待下所孕育的,但她的出现,却适时将她自悲伤的深渊中拉起,让她对人生有了新的目标与希望。
腹中的孩子让她知道,从今以后,她该为谁而活。
而对于她的未婚怀孕,家人一开始很不能谅解,但因为疼爱她,再加上小桐桐出生后,拢络了外公、外婆、阿姨、舅舅们的心,所以他们很快原谅依侬的失足。依侬的大哥还帮她架设一个网站,让她可以在网上接受游客的订房。
桐桐一岁左右的时候,身为苗栗观光协会会长之子的许书哲,陪同父亲到县内各处考察,意外结识了她,从此便对她一见钟情。这三年来,他几乎每个周末都造访桐云居,即使依侬一直没有接受他,他也不肯死心。
许书哲对依侬的帮助实在不小,他利用自己在观光协会的人脉关系,替她打开桐云居的知名度,桐云居能够在短短几年内,成为这一带最知名的民宿,许书哲居功厥伟。
正因为游客增多,依侬才有能力种植自己一心梦想的董一衣草花田,因此她一直很感激他,几次想拒绝他的感情,也就更开不了口了。
前阵子她在许书哲的安排下,跟随观光协会的成员们赴荷兰考察,旅游途中,许书哲趁机向她求婚了。
虽然她并不爱许书哲,但他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帮了她很多忙,而且他还满疼爱桐桐的,眼看着桐桐日渐长大,逐渐需要父亲的关怀,因此她也认真考虑起这件婚事。
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桐桐的亲生父亲,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并扬言争夺女儿的监护权……
噢!她绝不会答应的。
「依侬,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有权知道她的存在!」江瀚海悲伤地大喊。
那时他虽然还不想定下来,但肯定的是,他会为了无辜的孩子做某些牺牲。
「就算你知道孩子的存在,那又如何?你会因此放弃你最爱的摄影,留在我身旁照顾我、照顾孩子吗?不可能!你顶多只会在回国时过来看看我们,我的寂寞、孩子的成长,你什么也看不见,我要这样的男人何用?我的孩子也不需要这样的父亲!」
「依侬,我——」
「你别以为自己很重要!我承认当初真的很难过,但现在我很庆幸,幸好当初没找到你,因为没有你,我们依然过得很好,事实证明了我们根本不需要你!」
再没有任何一句话,像这句话这般伤人。但江瀚海无法责怪她说话太伤人,无论他知不知情,他没尽到照顾她的责任是事实,她未婚怀孕,相信这五年来她也不好过,他怎么忍心再责怪受尽苦楚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