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朱──副总?”拉长了名字里的关键字,她续道:“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不是‘幼齿ㄟ’,我是峰食品公关室来洽公的。”
峰食品?那家台湾食品业标竿,又刚好和名传有业务往来的峰食品?朱副总一体认到自己失言,放肆的态度立即遁于无形,由拉皮条的摇身一变成为大企业家。
“久仰久仰,这位小姐,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你千万不要介意。”
连她的姓都不知道,久仰个鬼!李和欣砌起一脸假笑,也跟著虚伪回去:
“朱副总说笑了,我早听说你幽默风趣,怎么会介意呢?你一定不知道外界有多推崇你吧?众人都说你长得很有派头,我现在一看,也觉得你就像古时候的天蓬大元帅那般威武,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哪!”
“咳咳!”
席济民镇静地咳了两声,滔滔江水般的狗腿行为戛然停止。再让她说下去,不是使朱副总日后更加目中无人,就是她因得罪客户而被上司惨骂一顿。
朱副总听得意犹未尽,不快地瞄了席济民一眼,不过外人当前,也不好太明显。“嘿嘿,我哪有大家说的那么好?太抬举了、太抬举了!”
他显然没听出来,天蓬大元帅就是西游记里,陪三藏法师取经的二师兄,法号八戒的那位。
总觉整得不够,李和欣欲再发言,但同时一阵嗲到让人酥软的女声又打斜里岔了进来:
“济民,这里好热闹,你在做什么?”
“悦心?”还真会挑时间来。
席济民不动声色地闪过她伸过来勾他的一支玉臂,动作漂亮得没让她发现,看来是个练家子。
李和欣冷眼看著这个打扮入时的女人走到席济民身边,巴不到他的手就紧黏著他,一股不悦的骚动即刻由脚底冲至头顶。她静静评估这个女人,脸蛋,赢了;身材,嬴了;女人味,赢了;电波,赢了……
真惨,这个女人,全身上下都赢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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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副总接到公主的暗示,已及早退朝,现场剩下两女一男的微妙对峙,至于席济民的秘书,不干她的事,当然是有多远闪多远。
“她是……”媚眼投向席济民,陈悦心半是撒娇,半是赌气地娇声质问。
李和欣默然不语,她也很想听席济民怎么回答。
“她是峰食品的公关,来洽公的。”简单地带过,也悄悄拉开了一小步距离,他并没有多作解释。
“易海舲?”不是传言很漂亮的吗?
“不,是另一个公关。”
“哦……‘只是’来谈公事的啊。”陈悦心贴近席济民耳边,压低嗓音,但声量恰好能让李和欣听到:“她和你站得那么近,我还以为是易海舲……真是吓死我了。”
“只是”来谈公事的“另一个公关”?李和欣想冷笑,但娃娃脸做不来那种高难度动作。
豢养已久再放生的白鸽,往往向往自由又渴望主人的怀抱,李和欣此刻的心情就雷同于这种情形。听他淡化的口吻,她松了口气,但这个过于简单的回答,又令她起了不小的疙瘩。
在垦丁的那夜,他还直称她是“女朋友”,没过几天马上降级为来“洽公的”,果然他一回到那些美丽的花蝴蝶身边,她就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而且,在他心里,她永远比不过易海舲。
“是啊,席总有重要文件交代,我就过来了。”瞧都不想瞧他一眼,怕自己眼中的杀气忍不住显露出来,李和欣公式化地陪笑,至少别丢了公司面子。
“嗯。”只是个小公关,不想再搭理她,陈悦心转首向席济民甜笑:“济民,过一阵子的记者会,你说我应该戴什么颜色的首饰来搭配……”
“珍珠色,我会送你一串。”
“我是说搭配你啦!讨厌,你就爱开玩笑……”
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听席济民和别的女人调情?李和欣深深吸口气,用极温和、极缓慢的语气盖过满腔的忿怒:
“我在这里似乎太打扰了。席总若‘有事要忙’,我改天再请其他同仁来拿资料好了。”
“等等。”席济民暗自拉了下李和欣,低头对终于成功抓住他手的陈悦心轻声道:“悦心,我谈公事。”
“好好好,你谈公事我不吵你,那么认真干嘛?偶尔偷懒一下又不会怎样……”陈悦心魅惑地眨眨眼。“我走了,改天再找你!”
“我也走了,改天再请人找你。”
绷著脸,李和欣跟随在陈悦心身后,却被他一把拉回来。
“娃娃脸……”
“做什么?别拉拉扯扯的,我‘只是来洽公’的,既然席总一直没事交代,我要先离开了。”这个空间里已没有别人,没必要再装了,用力甩开他,李和欣毫不修饰怒气转身欲行。
他对女人真是没话说的温柔,她今天又活生生地见识一次。
“别气,”由背后轻搂住她,席济民轻声细语地安抚:“陈悦心是董事长的女儿,我不好在公司里让她太难看。”
根本就是你处处留情!李和欣再次推开他,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不用替自己找借口了,我才不是因为她生气,是你,你浪费了我的时间!那个什么文件呢?快拿来我要回家了!”
“那个重要文件,就是我。”他自得地笑笑。“早上坐你的车,下班后你若不来载我,我要怎么回去呢?”
握紧的拳头已经准备出鞘了,这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是计程车吗?他根本是存心骗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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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绵羊机车在席济民的操纵下,越过了李和欣的家门,往隔壁洋房直直骑入。一晃眼,李和欣已和他在房子里面面相觑。
“和欣,你在逃避我。”带著入秋的肃穆,席济民断言道。
这根本就是绑架!李和欣恨恨地想。她是中了什么邪,才没有在经过家门时大声呼救?没有在骑进他家前跳车?
“我干嘛逃避你?”她不知道“心虚”两个字正写在脸上。
“你有。”最近因为公事几乎忙得他心力交瘁,他不想再捉迷藏。“否则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哪有不敢?”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她霍然抬起头,双目对上他……方向是对的,但焦距不准,所以有看没有到。
纵使如此,不到十秒钟她还是难为情地别过头。
“你是不是怕爱上我?”他语出惊人,今天非剖白她的心不可。
“臭美!你以为长得帅,全世界的女人都要爱上你?你这自大狂、骄傲鬼……”被说中了心事,她的眼神不再那么坦荡荡,言语也失序杂乱。
“你没有说实话。”从种种她的表现及反应推断,绝非只是他一厢情愿。“忠实地面对你的心,和欣,如果你真的对我毫无感觉,那么你看著我,说你一点也不爱我,我以后绝不再纠缠你。”
“你以为我不敢?”她再次迎视他深不见底的黑眸,表情坚决,嘴唇数度开合:“我……我……我一点也不……”
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李和欣恼羞成怒地背过身去。他的眸中存在太浓太腻的情感,以及某种深挚的想望,要当著他的面说不爱他……她根本办不到!
席济民被一滴冷汗凉了背脊,他真怕她就这么豁出去了。
“你是爱我的,对吗?”他几乎可以肯定了。
“鬼才爱你!”兀自嘴硬,但语气中的坚决已经松散。
揉揉额际,数日来沉积的心事总算可以放下,席济民状似虚脱摊坐在沙发上,长腿优雅地交叠,长吁了口气之后,精光照照的双目直直审视李和欣,像要看穿她脆弱的防御。
光是这样的注视,就让她心头发颤,全身上下的寒毛全竖起来。“你看什么?”
先是悠然一笑,没有直接答话,他挥手示意伏在她脚边的黄金猎犬到身边,抚著它的毛发若有所思地道: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养Feu……养金毛?”
养金毛?这和他看她有什么关系?
意会到她的疑惑,他继续释疑:“金毛今年底就两岁了,刚养它的时候,是我人生最低潮的时候。”
那就是说,金毛已经一岁多,一年多以前,正是他……“是你和易姐刚分手的时候?”她遽然领悟。
“没错。”垂下眼廉敛去眼中黯然:“那是我第一次被寂寞打败,即使身边有人,还是不能抹去那种空虚感,几次我甚至害怕得发抖,怕自己就被环境给吞噬了……然后,我养了金毛,我希望它的存在能充实我的生活,我不敢爱人,我也不再放下感情,因为我不想再受这种折磨了。”
那他还来质问她爱不爱他做什么?还来招惹她做什么?寻她开心吗?
与她对望一阵,席济民看出她表情中蕴含的指控,轻笑出声:
“你不同,和欣,你不同。因为是你,我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