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佳人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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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夜晚,他竟独自来到了南京路上。

  凉风轻轻的吹过来。

  他孤独的站在百乐门大舞厅门外的那盏街灯下,仿佛时光又回到了和商婉柔第一次相遇的夜晚。

  也是一样的星光灿烂,也是一样的晚风徐徐,只是景物依旧,人儿何在?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就踩着一地月色,走过对街的灯海里。

  突然,一辆黄包车在“明珠戏院”前停住了。

  他看见一个女孩,穿着一袭绣上小碎花橘色短旗袍,外罩一件滚着貂毛的雪白短棉袄,再加上一头烫得漂亮的卷发,那么清丽典雅,婉约柔致的从车上走—卜来。

  那眼睛,那嘴角,那轮廓,都是如此熟悉,如此似曾相识。

  龙少白一惊,手上的烟蒂,也因为一时握不牢而掉落在地上。他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

  “婉柔!”

  同时,商婉柔也抬起眼帘,呆呆的迎视着他。

  “少白!”她突然惊喜的叫,整个人就停在那儿了。“真的是你吗?还是我在作梦?”

  “不是梦!”龙少白走近她,激动的说:“我以为终此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只是再相见,”商婉柔悲凄的说:“更加添了几许哀愁。”

  龙少白苦笑了一下,叹息的说:

  “人间事总是难料,想当初,在这个上海街头,有我们深深的回忆,我永远忘不掉你把一颗豆沙包塞给我的情景,那是辛酸,也是甜蜜。”

  “但那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不!”龙少白摇摇头。“那些记忆,不会过去的,只会像酿酒,愈沉愈浓,愈沉愈香!”

  忽然间,商婉柔眼里闪着一层泪光。

  那泪光,引得龙少白的心都抽痛了起来。

  “对了!婉柔,”他问:“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商婉柔吸了吸鼻子,才说: 

  “是这样的,过去在百乐门很照顾我的舞大班云芝姐。就要从良嫁人了,我买了只玉镯子要送她当陪嫁,就约好在附近一家咖啡馆见面,顺便聊聊天,谁知道这一聊就到了天黑,我才坐了黄包车准备回摘星园,可是经过这里,我竟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就匆匆下了车,才与你不期而遇。”

  “也许,”龙少白感触良深的说:“这是上天的安排,要让我们再一次的重逢,只是你告诉我,婉柔,这些日子,云滔对你好吗?”

  商婉柔忽然双眉低敛,好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一句:

  “他对我很好。”

  龙少白猛的掠过一阵心痛。

  “婉柔,”他蹙眉的叫:“你为什么要欺骗我?其实你的眼神闪烁,你的憔悴消瘦,就已经告诉我,你根本过得一点也不快乐。”

  泪水迅速从商婉柔的眼睛滑落下来,她含泪的说;

  “你即然知道我过得一点也不快乐,既然知道我和云滔之间的裂痕,是那么的深不可测,你为什么还要挑起我伤口里的那根刺?”

  “对不起!婉柔。”龙少白愧疚的说:“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也没有想到云滔会是这样的残暴不仁,不懂得对你怜香惜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害了你。”

  “不!”商婉柔泪痕斑斑的。“这不是你,而是我没有尽到做妻子的本份,才让云滔对我灰心,也把你拖下水,让你们反目成仇。”

  一时间,龙少白一阵鼻酸,心痛如绞的说: 

  “你何苦要把所有罪过往身上揽?云滔的转变,我也脱不了责任,如果在你嫁给云滔之时,我能潇洒的离开上海,一切纷争也不会发生了。婉柔,我真的好很自己的懦弱,明明知道你是云滔的妻子,明明知道一切已经不可挽回,我这是无法把你放下。”

  忽然,商婉柔震动的哭倒在他的肩膀上,任着月色和街灯洒在她身上。

  “别哭!”龙少白安慰的说:“事实上,云滔并没有我们想像的坏,他只是一时迷失了理智。总之,我是个导火线,也只有我的消失,才能挽救你和云滔的婚姻,才能消除他对我的心头之恨。”

  商婉柔一慌。

  “你要离开上海?”

  龙少白点点头,肯定的说:

  “我不想我的存在,让你失掉一生的幸福。”

  “但是你呢?”商婉柔心碎的说:“你这一走了之,却要失掉你在上海好不容易才打下的江山事业。”

  “我不要紧,婉柔。”龙少白浅浅一笑。“只要换得云滔对你的好,只要能看见你幸福和快乐,我就别无所求了,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商婉柔抬起沾满泪珠的眼眸问。

  龙少白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发自内心深处的说:

  “别那么快对云滔失掉信心。”

  商婉柔怔了怔。

  “我懂了!”她说:“既然我嫁给了云滔,就该收起那些要命的幻想,好好去做他的妻子,是不是?”

  龙少白轻轻点着头。

  “好!”商婉柔突然扬起睫看,吸气的说:“我听你的,少白,我这就马上回摘星园去,斩断对你的情丝。然后,用所有的真心真意去爱云滔,至于我们的牵牵扯扯,让它随风而逝吧!”

  说着说着,她的泪水又狂奔而下,就忍不住的转过身子,往路口奔驰而去,最后,踏上一都黄包车,渐渐的消失在灯火里。

  一下子,龙少白失落了,只是迷迷蒙蒙的站在明珠戏院前,任着晚风一阵阵的吹来。

  而风吹过处,一辆黑色汽车,就停在对街幽暗的角落里,车上坐着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眼里闪着层层寒光,清清楚楚的目睹了这一切。

  他,就是满脸杀气腾腾的宋云滔。

  这晚,他又带着几分醉意回到了摘星园。

  夜,很深,很深,很静谧了。

  商婉柔就一个人坐在楼上的阳台沉思。

  一见到宋云滔跌跌撞撞的走进房间,她立刻奔过去,扶住了他,细声细气的说:

  “你怎么又喝酒了?我去给你倒杯茶,好解解酒。”

  “你别走!”宋云滔豁然拉住她。“我没醉,婉柔,你哪儿都不许去?我有话要问你。”

  商婉柔沉静的看他,笑笑的说:

  “你问吧!”

  “那好告诉我,你今天上哪儿去了?”

  这一问,商婉柔有些心虚了。

  “我……”她嗫嗫嚅嚅的说:“我今天约了云芝姐,在南京路上的一家小咖啡馆见面,我早跟你说过了,她要从良嫁人,我特地买了一份贺礼给她送去。”

  “是吗?”宋云滔不置可否的。“除了送贺礼,你还到明珠戏院去和龙少白见面,对不对?”

  商婉柔一惊。

  “云滔,”他惶然的叫:“你都看见了吗?”

  “没错!”宋云稻逼视着她。“我什么都看见了,你们在街头的缠绵,互诉情衷,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禁,商婉柔赢弱的跌坐在一张藤椅里,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

  “怎么?你没话可说了,是不是?”宋云滔眼里露出了哀痛。“婉柔,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你这样光明正大,顶着我宋云滔妻子的头衔去和别的男人私会,你究竟把我这个做丈夫的尊严,放到哪里去?”

  商婉柔急了。

  “我没有!云滔。”她极力解释:“我真的没有背着你和少白私会,我们在明珠戏院前的见面,只是个偶然,你不能一口就咬定我的罪,让我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宋云滔悲绝的看她。

  “不!”他大声的喊:“我不再相信你了;婉柔,愈是相信你,我被被伤得愈深,何况你们的街头拥抱,那绝不会只是个偶然,绝不会是的,你又教我怎么相信你的无辜?”

  “那么你说,”商婉柔灰心极了。“究竟要我怎样,你才肯相信我的清白,是要我用死来证明吗?”

  “是的!”宋云滔闻着一层寒气逼人的凶光,阴森的说:“只有际一死、才能洗刷你一身的罪过,才能让我相信你对我宋云滔的忠贞……”他突然把商婉柔拉到了阳台上。“如果你胆敢从这里庄下跳,用行动来证明你的清白,我才能真的相信你。”

  商婉柔一凛,泪珠滚滚而落。

  “好!”她伤心而绝望的说:“如果我的一死,能求得你的信任,能把一切纷纷扰扰就此停住,那么我跳,我跳……”

  立刻,她爬上围栏,准备纵身一跳。

  宋云滔飞快的抱住她。

  “够了!婉柔。”宋云滔后悔的说:“你不要跳了,纵然我宋云泪再坏,再残暴不仁,我也不会逼你走上绝路。”

  商婉柔站定身子,慢慢回过头来,满脸悲绝的说:

  “既然你要我以死明志,为什么还要拦我?只要我死了,什么纷争也没有了,你和少白的恩怨,也可以一笔勾消,不是吗?”

  “但那不是我的本意,婉柔。”宋云滔心痛的。“你是我这辈子最深爱的一个女人,我怎么能狠心以死相逼,怎么能跟睁睁看着你坠搂而死?”

  “可我活着,生不如死呀!毕竟你和少白结下的仇恨,是我一手促成的,也该由我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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