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滔心酸已极。
“你知道你这一句生不如死,听得我有多痛吗?想不到我们夫妻,竟做到这样的地步,想来也是个悲哀。”
“是我的错,云滔。”商婉柔噙住泪水说:“是我辜负你的一片痴情,是我辜负你太多太多了。”
“不!”宋云滔喊:“是我心胸狭小,是我妒火丛生,才对你由爱生恨,暴力相向……”
“只要你肯相信我,”商婉柔抬起一双泪眼。“那么我们可以重新来过,我答应你,我会把对少白的那份感情都抛到九霄云外,而真心真意去做你宋云滔的妻子。”
宋云滔深深吸着气。
“婉柔,”他沉静的说:“你的这一番话,确实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也把我打动了,可是我不要你这么为我,因为我明白你和少白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上海对你们来说,是永远也抹减不去的记忆,如果不是我的介入,你们也不会被拆散,所以我才是罪魁祸首,要是我真的爱你,我就该让你得到幸福和快乐,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少白能让你常展笑颜,千古不愁。”
商婉柔猛的一个惊跳。
“云滔,”她怔怔的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宋云滔深邃的凝视她。
“经过些日子,”他说:“我已经想过千遍万遍,既然我不曾得到你的心,又何曾得到你的人,与其把你留在身边,也是彼此的折磨,我何不放你一条生路,去成全你和少白,终究让我一个人痛苦,更胜过我们三个人的毁灭。”
商婉柔一听,睁大了眼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你求死的决心感动了我,让我在一瞬间参透了一切,我要让你们明白,我宋云滔不是一个寡情寡义的人。”
“可是你这样,”商婉柔忍住心中的激荡,泪中含着惊喜说:“愈是会让我和少白欠你更多,我们一辈子都会觉得内疚。”
宋云滔摇摇头。
“也只有这样,”他说:“我才能找回自我,找回过去的潇洒,所以我决定了,我打算明天晚上,在风铃小筑设一场酒宴,把少白请来,我要和他握手言欢,化解我们兄弟间的误会和仇恨,然后,亲手把你交给他。”
一时间,商婉柔竟激动的哭倒在他怀里,泪落如雨的说;
“天哪!命运为什么要这样作弄人,既然让我碰上了豪气万千的黑豹子,为什么还要安排一个真挚情意的白驹王子?”
第二天,黄昏很快来了。
在风铃小筑,斜阳正细细碎碎的洒下来,在每一个角落,洒下无数的光点。
庭院里,一树树的月桃花正盛开着。
宋云滔早早就在回廊下,准备好一桌酒菜,和商婉柔等在那儿。
他的眼神里,却充满着一种复杂而深沉的寒光。
终于,商婉柔打破沉寂,有些不安的说:
“云滔,如果你后悔了,趁现在还来得及。”
宋云滔淡淡笑着。
“我既然答应要成全你和少白,就不会收回我的承诺。”
“可是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宋云滔又笑了。
“你别胡思乱想,”他说:“经过这么多风浪,我和少白好不容易才误会冰释,你应该高兴才对。”他停了一下。“你听,外面有汽车的声音,一定是少白来了。”
商婉柔竖耳一听,一阵脚步声,幽幽远远的传来。
才一抬头,就一眼看见龙少白那英挺的身影,走进大门的石阶,穿过一座花榭,来到回廊前一颗开满白色小花的月桃树下,用一双灿烂的眼睛迎视着他们。
看着他有些情怯,宋云滔马上从椅子里站起来,一边走向他,一边堆满笑容说:
“太好了!少白,你肯来,就证明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兄弟的存在。”
“云滔,”龙少白一时百感交集,如梦似幻的叫:“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我们兄弟的情份,只是我没有想过,我们还能重修旧好,还能一起坐在风铃小筑,赏花吃酒,寻欢作乐。”
“这都该怪我。”宋云滔自责的说:“要不是我丧心病狂,把你赶出宋氏集团,我们兄弟的情感也不会被撕裂。”
不禁,龙少白一阵鼻酸。他喉咙哑哑的说:
“都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提它?”
“所以,”宋云滔说:“为了要弥补对你的亏欠,为了要重新找回我们兄弟的情谊,能够像过去那样的情深义重,我才设下这场酒宴,要亲自向你赔罪,来吧,少白,我们快过去坐下,别让婉柔等太久。”
说着,就把龙少白拉到餐桌前。
那融洽的气氛,就好像回到从前的那段流金岁月,看得商婉柔兴奋莫名,就微微一笑说:
“能看见你们化解敌意,恢复过去豪情,我真是太高兴了。”
“我何尝不是,”宋云滔看着回廊上重新挂起的花灯,心有所感的说:“能和少白重修旧好,找回当年黑白双雄的光芒,我心里的激动,就好像中秋夜的烟火,装满了炫烂和美丽,虽然少白已成为六爷身边的红人,要他再回到宋氏集团来,似乎有些不通人情,但最起码,我们在商场上还是可以互相合作,还是可以在上海滩再掀起一场世纪风云。”
一时,龙少白被这样的热情如火,弄得心里暖哄哄的。
“是的,云滔。”他激动的说:“只要我们兄弟携手,一定可以再创上海神话。”他突然扬起手中带来的一个盒子。“你们瞧!为了庆祝我们又能在这小别院相聚,我还特地去买了一瓶洋葡萄酒来呢!”
“洋葡萄酒?,”宋云滔猛的一愣,迅速接过那个盒子,笑笑的说:“这怎么行?今晚我请客,哪有你带酒来的道理?再说,我早早准备好了两壶上等花雕,是从上海一家老字号酒店沽来的,配上今晚的黄油蟹,是再好不过了!我看这洋葡萄酒,就留着改日再喝吧!”
“既然你这么说,”龙少白承情之至的。“那这瓶酒,就全权任你处置。”
于是,宋云滔收下那瓶葡萄酒,转身拿起放在桌上右边的酒壶,帮龙少白倒满整个杯子,接着,他看了坐在左边的商婉柔一眼,温文儒雅的说:
“这酒儿香甜,难得今天花好月圆,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好歹也喝上些吧!”
就拿起放在商婉柔面前的另一壶酒,注满她的,再注满自己的酒杯。
“来吧!”他迫不及待的举起杯子。“趁着今天彩霞满天,我们就放量一醉,这杯,我先干为敬了!”
“别急!”商婉柔忽然制止的说:“你们这样空肚子喝酒,太伤身了,还是先吃点菜,再慢慢喝吧!”
“没关系,婉柔。”龙少白掀动着嘴角,笑了,说:“我和云滔许久不曾这样把酒言欢了,说什么,这杯酒我都一定要陪他喝,至于你,没什么酒量,就随意吧!”
然后,他把酒一仰而尽。
面对龙少白的潇洒气度,面对他的豪放不羁,宋云滔不禁大笑了两声,也很快把酒送进嘴里,又替他倒了一杯,才扬起头来带着一脸迷思说:
“少白,你真不愧是威风凛凛的黑豹子,连喝酒都还是这么豪情四海。”
“你呢?”龙少白注视着他。“你这个风度翩翩的白驹王子,又何曾失色过?”
宋云滔不禁垂下眼帘,有些气馁说:
“可是你的光芒总是掩盖过我。”
“对不起!云滔。”龙少白内疚的说:“我从不知道我的存在,会带绐你这么大的压力。”
“不!”宋云滔大声喊:“那不是你,少白,是我太自负和不可一世了。所以我想明白了,婉柔爱上你是有道理的,即使我勉强把她留在身边,也是彼此的痛苦和煎熬。”
商婉柔被引得一阵鼻酸。
“其实我对你,”她声音哽塞的说:“也有过真心,也有过期待。”
“我知道!”宋云滔抬眼凝视着她,心酸已极的说:“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我自命不凡,我心胸狭窄,我目空一切,这也是我的致命伤,我不仅伤了自己,也伤了你和少白。”
“所以……”龙少白呐呐的:“你要成全我和婉柔?”
宋云滔猛烈的点头,失落的说:
“我只有这么做,才能打开心中的死结。”
“但婉柔是你这一生的至爱,你心甘情愿放她走吗?”
龙少白的一句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一杯又一杯的猛灌着酒,许久,才清清楚楚的说:
“坦白讲,要我放弃婉柔,我也是千般不舍,可是不放,我心里更苦,我想,如果能让婉柔得到真爱,我这一生又有何所求?。
忽然,这样真挚情意的话语,听得商婉柔眼泪簌簌的飞扑而下。
“云滔,”她激流满面的说:“收回你的话!我是你的妻子,不是船舱里的货物,可以承让来承让去。”
。还有,”龙少白也说:“你的决定我无法接受,那只会让我陷于不义,云滔,停止你的做傻事吧!其实我今天会来小别院,是要来告诉你们,为了结束我们兄弟的争斗,我打算离开上海,今生今世,恐怕再也不回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