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云滔点点头。“你说对了。少白,我确实是为了香美人的行销企划在烦恼,因为我打算把金苹儿捧为月历皇后的计划,已经无法完成了。”
“为什么?”
宋云滔深深叹了一口气,失望的说:
“我迟了一步,说明白一点,就是金苹儿已经离开百乐门,不知去向何处了?
“即然是这样,”龙少白安慰的说:“你也不必这么灰心丧志,不如就照原订计划,这是让一代歌后周绚来当香美人的月历皇后,或是红遍大江南北的电影明星黄敏敏,也是上上之选。”
“可惜她们缺少金苹儿的清新脱俗,和那飘飘若仙的灵气。”
“别烦恼,”龙少白说:“这种事需要靠机缘,或许哪一天,你又会在大街上碰见了和金苹儿同样气质的女孩。所以,你别再愁眉不展了,不如今晚跟着我,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那儿有很道地的江南小菜,有很美的月色,有很悦耳的歌声,就让我们兄弟好好小酌一番,暂且把所有的烦恼部抛诸九霄云外。”
就这样,宋云滔跟着龙少自来到了风铃小筑。
回廊下,一盏盏的花灯全被点亮了,整个庭院飘洒着一种迷人的风情。
龙少白一进门,就一路喊着:
“婉柔,你快出来,今晚我带来了风铃小筑的第一个客人……”
一听见龙少白的声音,商婉柔就急急忙忙从大厅奔出来,那一身的飘逸,那一身的柔净细致,让宋云滔的眼光再也不能移开,又惊、又喜、又大声的叫:
“我找到了,少白,我找到金苹儿了!”
龙少白一脸迷蒙的看了看宋云滔,又看了看商婉柔,恍然明白了。
“原来……”他有些意外的说:“你说的金苹儿,就是婉柔。”
“是的,是的。”宋云滔迭声的回答:“我真不敢相信,你一路上说的那个卖花女孩,居然就是金苹儿。少白,这实在是太好了,我不必再为香美人的月历皇后,费神了。”
龙少白笑着:
“早知道你要找的人是婉柔,我早早就该把你带来风铃小筑了。”
宋云滔高兴的说:“不过,现在也不迟……”一双眼睛,就直勾勾的迎视着商婉柔。
而这一注视,让商婉柔有些不自在,马上移开眼光,问:
“少白,这是……”
“哦,”龙少白楞了一下。“我忘了向你介绍,婉柔,这就是我的结拜兄弟,宋云滔。”
立刻,商婉柔的眼睛闪亮了起来。
“我知道了,”她有些惊动的望向宋云滔。“瞧你这一身的雪白,和风度翩翩,一定就是名满上海滩的商业奇才,也就是人人口中的白驹王子了。”
宋云滔笑得更爽朗了。
“你别听少白胡说,真正的商业奇才,应该是他这聪明盖世的黑豹子呢!”
“好了,”龙少白忽然叫道:“云滔,你就别只顾着吹捧我,再不进到屋子里,婉柔煮的饭菜就要凉了。”
“不如这样,”商婉柔福至心灵的说:“今晚夜色这么美,难得你把黑白双雄能一起聚在风铃小筑,我佣就把饭莱桌椅全搬到回廊下,就着花灯,就着满园的花儿草儿风儿虫儿,把酒言欢,你们说好不好呢?”
这样动人心弦的话语,能说不好吗?
然后,一场美丽的月光晚宴,就在花丛间摆开来。
这一夜,他们就陶醉在流金般的时光中,整个小别院里,有花香,有灯影,还有满满的笑声。
就在这样温馨的气氛中,商婉柔终于答应要成为香美人花露水的月历皇后。
但她始终未曾料到,这个决定,却也改变了她的一生。
一个月后。
随着香美人花露水的上市,一本由商婉柔所拍摄完成的精美月历,便在市井间流传开来。
而上海的每一条街道,到处都高挂着她那温柔婉约,迷人模样的广告看板。
尤其,她梳着一头波浪绝发,耳系长长的水钻吊饰,再配上一袭华丽的缎面碎花旗袍,那美丽高贵的影像,在灯光的照映下,更柔柔亮亮,闪闪动人。
就因为她的那份脱俗绝色,俏丽中带有几许灵气,立刻吸引着来往行人的目光。
那时的时节,正值迎接农历新年的前夕。
整个上海,热闹缤纷。
她的月历很快造成了一阵旋风,也使得香美人花露水的业绩,跟着水涨船高。
才短短半个月,她已经风风火火,成为上海人口中最美丽的月历皇后了。
对于这样的成功,宋云滔是既兴奋又满意,在送神日那天,他带着大大小小的礼物来到了风铃小筑,心情大好的对龙少白和商婉柔说:
“没想到这次香美人的推出,能够卖出了满堂彩,可见我当初的远见,选择婉柔做花露水的代言人是对的,而这一切的功劳,是我们三个人的共同努力,所以为了犒赏我们并肩缔造的佳绩,我已经在和平饭店订了位子,要开车载你们去摆庆功宴呢!”
这又是个美丽的夜晚。
距离和平饭店不远的苏州河畔,正燃放着烟火。
那缤纷的烟花,就好像闪在他每一个人心里,灿烂而明亮。接着;他们带着几分微醺,一起走在被月光染白的苏州河畔。
晚风如诗如梦的吹着。
面对这样的良辰美景,面对这样的欢乐气氛,商婉柔情不自禁开怀高歌,唱起了那首“上海夜情人”:
今夜晚风吹来了一阵清凉意
吹醒这花月良宵多美丽
夜上海啊夜上海
你的风情教人意乱情迷……
她的歌声,在凄迷的夜色里,低低如诉,分外的轻柔,分外的荡气回肠,听得龙少白和宋云滔都痴醉了。
直到深宵,夜沉了,他们才把商婉柔送回风铃小筑,再双双一起离开。
当宋云滔的车子再度回到市区,经过一座钟楼时,他突然把车子停在街角,望着对面一家百货公司大楼上矗立的广告看板发呆。
那正是香美人花露水的广告。
这时的上海街头,已是夜深人静,但是绚烂的灯光,却把看板上的商婉柔,照映得更加明艳万般,看得宋云滔不禁发出了一声赞叹:
“真没想到,这世间也有像婉柔这样晶莹剔透的女子,无处不散发着迷人风情,怪不得那么多人要为她神魂颠倒?”
龙少白循着他的眼光望过去,广告上那美丽的身影,闪着一层层的光芒,也闪耀在他的心坎里。他迷蒙着眼睛说:
“婉柔历经那么多波折,的确从当初不经世事的卖花女,一跃成为全上海最美丽高贵的月历皇后,我想,她的动人之处,来自沧桑,而不染污泥。”
宋云滔笑了,回头看他说:
“你这句话似乎在说,你们同样出身苦难,也只有在苦难中才能见真情。”
龙少白点燃一根烟抽着,好半晌,他才从烟圈中回过神来,低低的说:
“云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说,”宋云滔认真而专注的看进他眼底。“像婉柔这样性情温柔,美丽若仙的女子,你一点都不动心吗?”
龙少白心跳了一下,手中的烟差点掉下去。
“我……”他忽然结舌了起来,最后,才嗫嗫嚅嚅的说:“我根本配不上婉柔!”
宋云滔讶异极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张着口说:“此时今日,你已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黑豹子,你和婉柔可说是名符其实的英雄配美人,你为何要看轻自己?”
“我不知道,龙少白摇着说。“我总感觉她就像一个来渡我的女神。”
宋云滔又笑了。
“你一定是神话故事听太多了,少白,你要是不好好把握,我想以婉柔的高贵气质,我不敢保证;我不会爱上她。”
突然,龙少白心中一抽,眼光朦胧的说:
“坦白讲,你的尊贵荣耀胜过我千百倍,要是你真爱上了婉柔,能给她幸福和快乐,我只有真心祝福你们了。”
“你一点都不觉得遗憾吗?”
立刻;龙少白垂下了眼帘,低哑的说:
“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只是……眼前,我根本不能谈及儿女私情,我唯一该做的,就是闯出属于我的一片天,好早日把婶婶和兰红接到上海来。”
是的,他清清楚楚的告诉自己,一定要早日把婶婶和兰红接到上海来。但是,每当他来到风铃小筑,看着盈盈如水的商婉柔,就会在心里掀起一阵狂涛,接着,一个小声音就会从心底窜升上来,喃喃自问的说:
“我真的爱上商婉柔了吗?真的爱上她的洁白无瑕,爱上她的不食人间烟火吗?”
答案终于出现了。
就在小午夜的那天黄昏,宋云滔陪着他的父亲宋达海回老家扬州去祭祖,龙少白只好一个人独自来到风铃小筑。
但商婉柔却出门去了,幸好大门未锁,也就进到厅堂里等着,一直等到了天黑,才看见她淋了一身湿回来。
由于心急,也心疼于她的淋雨,他声音里竟带着几分责备说:
“你究竟上哪儿去了?天又黑,雨又下个不停,害得我心乱如麻,真担心你会发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