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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年轻,不要紧的。”她说。

  “别傻了,要是你倒了,你家人岂不更惨?”他摇头又是一叹。

  “但是……”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眼前她是无法可想、无计可施啊!

  罗青想也不想就道,“以后不准再这样了,从明天开始,我会帮你偷留一些饭菜放在灶下,你就拿那些饭菜回去吧!”

  “罗大哥……”虽说他好心帮忙,她非常感激,可是她又怕连累他。

  “不要紧的,我是负责厨房的人,没有人会发现的。”他拍胸脯保证着。

  “罗大哥,谢谢,谢谢……”说着,她又要跪下。

  罗青急忙扶住她,“别谢了。”他对胤贞一见钟情,哪里忍心见她如此消瘦孱弱?就算自己可能会因此惹上横祸,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 ★ ★

  入夜,城里的怡香居却还是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梵毅痛快饮酒,身边围绕着数名美人,个个娇媚妖娆地缠着他撒娇。

  难得见到出手如此阔绰,长得又如此体面的客人,这些姑娘无不使出浑身解数讨他欢心。

  但美人在抱,他心里却不时浮现那女子的身影

  他是怎么了?居然会想着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而且还是那马景荣刚过门的妻子?!

  疯了,真是疯了!

  “听说马府新夫人的事没?”突然,隔桌的几名男容聊了起来。

  “你说邵胤贞?”另一名男人道:“听说她被降格为婢,每天让马二姨太呼来喝去的。”

  “那还有假吗?”又有人接腔,“我府中有丫环和马府丫环相熟,她说邵胤贞忙了一天后还要挑肥……不知道多凄惨。”

  “一过门就克死了夫婿,活该她有今日!”一名青衫男人幸灾乐祸地道。

  另一人怪笑着,“是啊,还好当初你没娶她,不然,今天死的一定是你!”话罢,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梵毅听他们所言,不难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邵胤贞”,应该就是当天那名女子。

  她被降格为婢?难道说就因为她的夫婿在洞房花烛夜惨死?

  要是他没在那天杀了马景荣,她会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呢?

  忖着,他不觉心情沉郁起来——

  “这位兄台,”他忽地向邻桌男子询问:“请问你们说的可是那天发生在县令家的命案?”

  “是……是呀!”青衫男人见梵毅气宇非凡,眉宇之间又带着一股煞气,不觉有些胆颤。

  “那位新夫人被降格为婢吗?”他试探地问。

  “没错啊!”看他只是随口问问,青衫男人也不疑有他。“那邵丫头根本是自作自受!”

  梵毅眉心一挑,“此话怎讲?”

  “她贪图富贵,攀龙附风,活该她一进门就死了丈夫,简直是现世报。”青往男人口无遮拦、尖酸刻薄。

  梵毅心上一震,难道说她嫁给马景荣只为了他的家产?若真是如此,也难怪她那日见夫婿死在眼前,不伤心也不痛苦……

  这青衫男人是城里一名富户之子,过去垂涎胤贞美色却屡次求爱遭拒,想自己苦求不得的美人却嫁进了马家,他岂有不恼恨的道理。

  而今,胤贞一进门就死了夫婿,直教他出了一口怨气,也正好让他可以在这儿搬弄是非、落井下石。

  “女人呀!千万别爱慕虚荣,否则吃亏的一定是自己。”青衫男人说着,邪狎地在身旁姑娘的腿上捏了一记。

  看着眼前这评论着邵胤贞的男人,梵毅不自觉地哼出鼻息;如果邵胤贞真是他口中那种女人,他的格调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听到她是这种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女人时,他却很懊恼失望。

  她那清澈的眸光是骗人的吗?她那不容侵犯的高傲模样是装出来的吗?她贞洁不可亵渎的姿态只是作戏吗?

  该死!她合该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他竟然为了她的事而心烦气躁。

  她在马家过着苦日子吗?是他旁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破碎吗?

  不不不,谁教她爱慕虚荣,贪图荣华富贵,那是她——找的!

  不,不行,她不该过那么悲惨的生活,不该!

  他心里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撕扯着地,教他无端焦躁起来——

  “兄台,你怎么对马家新夫人的事那么有兴趣啊?”青衫男人得了便宜还不善罢甘休,“告诉你,她是个丧门星,沾不得的……”

  梵毅浓眉一纠,神情愠恼,可那青衫男人还不自知。

  “是,她是漂亮……”他起身朝梵毅走了过来,“小心,她会克……啊——”

  他话还未说完,就已惊叫哀嚎。

  大家定睛一看,只见他已满口鲜血,模样狼狈。

  原因无他,实在是梵毅听不下去,狠狠地一肘撞得他落了下巴。就算邵胤贞真是那种女人,他也不想听一个浑球如此说她。

  梵毅放下银两,提着刀,霍地起身。

  一旁的人没敢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他离去。

  第三章

  挑完了肥,胤贞摸黑回到了柴房,今天因为罗青帮她留了饭莱,她才能安心地吃一顿饭。

  劳碌的一天,她最盼望的就是这个时候。虽说住的是柴房,没有高床软枕,可她吃惯了苦,倒也不觉悲怆。

  如今的她,只图一家温饱、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够,其他再无所求。

  推开门,她随即将门关上、上闩,摸黑走到干草堆旁。

  这干草堆是罗青帮她弄来的,只要在上头铺条薄陂,倒也睡得安稳。

  因为实在太累,她将鞋袜一脱便爬上了干草堆。身子一瘫,她往草堆里躺去——

  “啊……”在她察觉异状还没来得及大叫之前,一只厚实的大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不知怎地,她记得这种感觉、记得这只大手、记得……

  老天,她又遇上绿林大盗了?

  “别叫。”她耳边传来一记熟悉、低沉的声音。

  她记得这个声音,她记得!是那个凶手,那个杀了马景荣的凶手。 

  他来做什么?难道他想杀人灭口,就因为她看见了他的模样?噢,不,她不能死,要是她死了,那她家人就……

  想着,她拼命地挣扎起来。

  梵毅已经待在柴房里很久了,就为等她回来。从冶香居离开后,他就像着了魔似的往马家来。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只晓得他要见她一面,看她是否真如外传,过着困苦的生活。

  他不想觉得歉疚,不想觉得自己害了她什么、欠了她什么。

  “唔!”胤贞一介女流,哪能挣得出他的手掌心。

  她想捶他,可她的手被他紧箍着,于是她又踢又扭地挣扎着。“唔!”

  梵毅半卧在草堆上,而她跌坐在他怀中,两人靠得紧密。

  她觉得心悸不安,不是因为他可能会杀了自己,而是因为他与她如此靠近。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让男人如此搂着,但她心里并没有一丝厌恶恐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应该觉得害怕才对,为什么她会觉得在他怀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及沉稳?

  蓦地,她想起她娘亲是如何被玷污杀害的,她记得那两个坏人的眼、记得娘亲的惨状、记得他们一家是如何惊恐害怕地蜷缩在一旁……

  她爹因为目睹爱妻被奸害,因而一病不起,而邵家也就此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早几年,她还可以靠替人家洗衣烧饭挣几个钱,养活爹爹及弟妹,可如今世道不好、百姓凄苦,她一个女孩家想找份杂事做都不容易。

  她家会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当年那两名绿林大盗所害。而他……这个俊伟不凡的男人!就是绿林大盗!

  “我放开你,”他在她耳际低声道,“但你不许像上次那样叫,否则我一刀杀了你,听见了没?”

  胤贞颤抖着身子,惶恐地点了头。

  梵毅松开搞着她嘴巴的手,却没放开搂着她的手。

  “你……你是那个凶手?”在幽黑中,她颤抖着声线问。

  “就是我。”他倒也不否认。

  “你……”确定他就是那天杀害马景荣的人,她又问:“你想做什么?”

  他在她耳边低声一笑,“我来找你。”

  她一震,心想他一定是来杀人灭口,当下更是惊惶恐惧。“我……我没有……没有供出你,你别杀我。”

  他蹙眉哼笑一记,“我没事干吗杀你?我杀人是要收钱的。”

  “你……你是杀手?”

  “正是。”他说。

  “是谁雇你杀马少爷的?”她问。

  “我不能说。”依例,他是不能说出雇主身份的,这是身为杀手的原则。

  “如果你不是要杀我,那……那你来做什么?”如果他此行目的不为灭口,那么他夜闯马府又为哪桩?

  “我说了,”他将唇片贴近她的耳际,“我是来找你的。”

  感觉到他炽热的气息就在自己耳边,她不觉心跳加速、心绪紊乱,“你……你找我?”

  “是。”他一笑。

  “我们无免无仇,你……你找我何用?”知道他并没杀害自己的意思,她应该安心的,可是她却还是忧心。

  他们这种为钱杀人的人,性情反复、难以捉摸,谁知道他下一刻又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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