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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平常,她一定会不服气地反驳,但现在,她已经累得不想争辩。

  「随你怎么说吧。」她拿起账单。「这顿饭算我请。」语毕,她潇洒地转身就走。

  「等等!」夏野追上来,扯住她臂膀,强迫她旋身面对他。「我不习惯女人替我买单。」他阴沈地盯着她。「妳在这里等着。」

  她不情愿地瞪着他的背影。他以为他是谁?他一个命令,她便要一个动作吗?

  她不理他,趁他前去柜台买单的时候,径自走出餐厅,刚来到大门口,便因玻璃门外的雨势惊杵在原地。

  磅礴的大雨,挡去了她的视线,世间成了一片迷茫,教她辨不清来路,彷徨无计。

  怎么忽然下这么大的雨?

  正不知所措时,他已来到她身后。

  「看来妳一时半刻走不了了。」醇厚的声嗓,依然是半嘲弄。

  徐玉曼心口一紧,再也无法忍受与他站在同一个空间。

  「我叫出租车。」她倔强地走出玻璃门,在雨雾朦胧中探手叫车。

  大雨当空浇下,不过数秒,她便成了彻头彻尾的落汤鸡。

  这女人非要这么难搞吗?

  夏野皱眉,硬生生拉回狼狈的她。「我送妳。」

  「不必……」

  「我送妳!」他不给她争辩的余地,拖着她往他停在对街的车子走去。

  短短两分钟的距离,他却已陪她淋了个彻底。坐进车后,沈闷的车厢里满满的都是雨气。

  「擦一擦!」他扯下几张纸巾,掷向她。

  她瞪他一眼,懊恼地接过,先拭干沾湿的脸,再拂去沾染上身的水渍。

  他也跟着摘下眼镜,擦干脸,视线一落,望向身上的西装。

  这件亚曼尼西装,算是毁了。

  他漠然地想,脱下西装外套,随手便往后座一抛,瞧也不瞧一眼。重新戴上眼镜后,他望向她。

  「妳冷吗?」

  「嗄?」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擦拭的动作一僵,抬眸看他。

  「冷不冷?」他面无表情。

  「……不冷。」

  「那好。车窗都是雾气,我得开冷气。」他淡淡解释。

  她愕然望他。

  因为怕开冷气她觉得冷,他才先问过她吗?他何时竟懂得如此体贴?

  妳忘了吗?他曾经也体贴过的。

  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响起,她一凛,呆了两秒,然后甩了甩头。

  也许他曾经温柔过吧,不过现在的他只是个冷血律师!

  「你开吧,我不冷。」

  话虽这么说,车子发动,冷气运转之后,她还是不觉打了个寒噤。

  他注意到了,俊眉又是一皱。可是他没多说什么,默默开车。

  「你知道该怎么走吗?」她奇怪他为何不问她住址。

  「妳住淡水,对吧?」

  「什么?」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震惊了她。「你怎会知道?」

  「猜的。」

  「猜?」

  「妳在书里曾经提到妳经常沿着淡水河畔散步。我想妳总不至于无聊到没事往哪儿跑吧?所以应该是住在那附近。」

  不愧是律师,够敏锐,连如此细微末节都注意到了。

  「你……看过我的书?」她犹豫地问,不敢相信。

  「嗯哼。」

  「我不晓得你会对我的作品有兴趣。」

  「随便翻翻而已。我只是想知道,妳究竟对妳的读者灌输了些什么观念?」

  好藉此批判她吗?

  她不满地咬唇,拂弄衣衫的动作变得粗鲁起来,一滴滴水渍在车厢内晕开。

  「这么多年不见,妳还是优雅不了多久。」他淡淡嘲谑她。

  「是!我就是装不了淑女,不行吗?」她怒视他。

  他没说话,嘴角微微一扯。那是个笑吗?她怀疑。就算是,也是冷酷的讥笑吧?

  她好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曾在男女关系中落居下风,依然只有他,让她费心涵养的明智与从容都消逸无踪。

  她转过头,望向车窗外,薄雾漫漫的窗玻璃宛若新娘的白纱,让雨中的世界看起来那么不真实。

  她一直看着车窗外,他则是偶尔瞥向她。

  又在发呆了吗?还是这么好作白日梦啊,难怪会成为作家。

  他嘲弄地想,方向盘一转,驶上离开台北市的联外道路,一刚方依然一片朦胧。

  从台北市到台北县,雨势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他开着车,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有一天,也是这样的倾盆大雨。

  那天,是台风天,水淹了汐止,他不顾危险地跑去她住处找她,她傻傻地坐在楼梯间,对着不停上漫的水势发愁。

  然后,她看见了他──

  他永远不会忘记她那天的眼神。如果一个男人骄傲地以为自己可以当英雄,那肯定是因为他曾经被那样的一双眼注视过。

  那样惊喜、不敢置信、满是浓浓爱意,闪着泪光的一双眼……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夏野的思潮。

  「你的电话。」徐玉曼哑声提醒。

  「我知道。」他按下车上电话的扩音键。「哪一位?」

  「喂喂,夏野吗?是我。」破碎的女性嗓声在车厢里回荡,不知是因为收讯不良,还是因为她正在哭泣。

  「什么事?」夏野问。他可以感觉到徐玉曼的视线,她正好奇地瞧着他。

  他保持面无表情。

  「夏野,夏野!太好了!」对方一确定是他,立刻不顾形象地哀叫起来。「快来救我!我快死了,快来!」

  快死了?

  徐玉曼惊愕地睁大眼,夏野仍是漠然。

  「我现在没空。」

  没空?他朋友有难,他居然一句没空就想打发对方?

  徐玉曼不可置信地瞪他。

  「你在干么?还在办公室工作吗?」那女人似乎一点也没被他的冷淡吓退,继续哭着问。

  「我在开车。」

  「你要回家了?那不正好?你快过来,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我不想听。」

  「夏野,你好绝情。」女人哀怨。

  「我要挂了。」他冷淡地想断线。

  「别、别挂!」女人赶忙阻止他。「夏野,你不要不理我。我真的……真的好难过。」她抽抽噎噎地。「我……如果你不来,我就死给你看!我说真的,我真的会死……」

  「那妳就去死吧。」抛下冷酷的一句后,夏野果断地挂电话。

  徐玉曼震惊不已。

  不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响起,一声一声,急促而尖锐,像似女人含恨的求救。

  夏野听而不闻,任电话响,过了一会儿,女人还是坚持不放弃,他不耐烦了,索性切断电话。

  「你、你真的打算不理她?」半晌,徐玉曼打破了僵寂的沉默。

  他点头。

  她倒抽一口气。「你怎能这么冷血?连自己女朋友打电话来求救也不理?」

  「她不是我女朋友。」他否认。

  「那她是谁?」

  他没立刻回答,转过头,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才淡淡撇嘴道:「我前妻。」

  前妻?那女人是他前妻?

  有几秒的时间,徐玉曼脑海一片空白。

  那女人是他前妻,他前妻打电话向他求救……

  她说不清在胸臆泛开的是什么滋味,是苦,是涩,还是酸?

  「你就这样放她一个人好吗?」她颤声问。「你至少去看看她啊!万一她真的自杀怎么办?」

  「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他刻薄地说。「我没空去扮演救命英雄。」

  她脸色一变,像受了什么沉重打击,双手紧抓裙襬,一声不吭。

  他察觉到她的异样,瞥她一眼。「妳怎么了?怎么忽然不说话?」

  她木然,直视前方的双眼无神,像尊失去生命的娃娃。

  他顿觉不妙。「蓉蓉,妳还好吧?妳──」他伸手想碰触她,她却惊跳一下,像猛然回过神来,一把甩开他。

  「别碰我!」她尖叫。

  他皱眉。「蓉蓉……」

  「别那样叫我!」她冲着他喊。「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你别叫得那么亲密!你、你──」

  「我怎样?」

  「你停车!」

  他不理会她,继续开车。

  「我说停车!」她猛敲车窗,近似歇斯底里地拉高声调。「我要你停车!听见了没?」

  他用力踩煞车。

  强烈的后坐力袭来,她连忙抓住车顶把手,稳住往前急仆的身躯。

  「妳到底想怎样?」停好车后,他转向她,阴郁地问她。

  「我要下车。」她苍白着脸。

  「妳疯了?外面雨那么大。」

  「我宁可淋雨也不坐你这种人的车!」她反驳,近乎愤恨地瞠视他。「你变了,变得好冷血!」

  黑眸闪过一丝阴暗。「妳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讥诮地问。「我是个不讲人情的离婚律师。」

  「是,我早知道你很刻薄,可是我没想到你对你前妻会那么冷漠寡情。就因为你们离了婚,再也不相干了,你、你连她的死活也不顾──」她颤着嗓子,胸口闷得难受。

  他对他的前妻,好无情,无情得让她心痛。他是不是也会对她这么无情?

  「我……我希望以后别再见到你了!」和他见面,只会让她感到痛苦。

  她下车,甩上车门,不顾一切奔入雨中。

  许久,他只是一动也不动地僵在座位上,深邃的眸透过镜片,直直瞪视车窗外她仓皇奔走的倩影。

  他看着她停在街边,对一辆又一辆飞驰而过的出租车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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