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把手放在她的手上时,当她突然感到一股热流涌来并将手移开时,他已经看到了。他没有着意去探究,但他看到了。
他看到他们两人站在绚丽的夕阳下,他抚摸着她鲜桃般诱人的肌肤,而她的眼里充满了惊恐,还有比惊恐更强烈的某种情感。透过敞开的窗子,可以听到在夜间活动的生物的第一声歌唱,听到那一首首暗夜里唱的情歌。
他看到了他们的过去和未来,但两人都不愿意接受。
塞巴斯蒂安皱一皱眉,将头转向在西沉的夕阳下闪闪发光的宽大的窗子。对窗放置的那张床是他睡觉和做梦的地方,是他在夏天结束前要与梅尔共享的乐园。
第五章
梅尔白天有许多事要做:有一件失踪案该结案了;安德赖特公司发现有人涉嫌保险诈骗,需要她做一些调查;还有一个小男孩要让她去找丢失的狗。
小男孩的聘定金只有2元7分,多数是小钢铺儿,但梅尔答应了他的请求。看到小男孩因把事情交给了职业侦探而很放心的样子,梅尔也由衷地自豪。
她随便搞了些土豆条和腌黄瓜,在办公桌前吃得津津有味儿。这就算是中午饭了。之后,她给当地警方、弗蒙特警方以及新罕布什尔警方分别打了电话,又与佐治亚州的那位愿意帮忙的侦探通了电话,但结果都令人沮丧。 每个人都在找詹姆斯·帕克兰,每个人都在找大卫·梅里克,但没有人找到他们。
她看看表,拨通了当地丢失家畜认领处的电话,告诉了他们她要找的狗的特征、小男孩的名字及电话号码。她在家里呆不住,拿起小男孩给她的用宝丽来一次成像相机拍的他的爱犬的照片,到外边去打探寻找。
三个小时后,她找到了这条名叫空恩的狗。这名字正适合它。它个头大得吓人,不是纯种狗,梅尔找到它时,它正在渔人码头一家小商店的库房里睡觉。
梅尔用店主给她的一根长绳将狗牵到车上,放到司机座位旁边。由于害怕它中途跳出车外,梅尔用安全带把它紧固起来,紧固时狗不停地用大舌头舔她的脸。
“你很紧张吧?”梅尔坐到车里对那条狗说, “你擅离职守,跑到外边寻欢作乐,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主人为你寝食不安,而你却在这里舒舒服服地睡大觉,一嘴的五香牛肉味儿。”
狗丝毫也没有挨骂的感觉,相反,它好像在笑,把舌头伸出来,头扬起来。梅尔将车开出停车场。
“难道你不知道什么是忠诚吗?”她问。空恩晃一下庞大的身躯,将它那特大号头靠到梅尔肩上,嘴里发出一种低沉的声音。“是呀,是呀,我知道你这一类,伙计。见一个爱一个。不过,你可以忘了我,我看透了你。”
梅尔握着变速杆的手抬了起来,摸一下狗的耳朵。
梅尔将车停在事务所前时,塞巴斯蒂安也正停放他的摩托。他看一下梅尔,又看一下她小巧的车里一百五十磅重的肉墩墩毛茸茸的家伙,不禁笑了起来。
“你可真行。我以为我们要一块儿出去,而你却另有约会。
“它更合我的口味儿。”她把飘到面前的头发用手指向后梳拢一下,在狗亲吻过的脸上用胳膊擦一下,找到用来牵狗的绳子的一端。 “你在这儿干什么?嗯?”没等塞巴斯蒂安回答她又说,“对了。电影。我忘了。”
“你可真会恭维男人,萨瑟兰,”塞巴斯蒂安往一旁让让,梅尔过来松开狗的安全带。“这狗真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来吧,空恩,该下车了。”她又拖又拉,可狗就是坐在那儿不动,喘着气,露着牙,而且她注意到这家伙正把它身上肮脏的黄毛往车座上抖。
塞巴斯蒂安靠在车的引擎盖上幸灾乐祸地看着。“要不要把它送到训诫学校?”
“送到劳改学校。”她咕哝着,“但它不是我的。”梅尔恨得咬牙切齿,用尽全身力气拉这条狗。“它是我一个当事人的。真该死,空恩,起来!”
这条狗好像一直在等着梅尔下命令一样,一下子从车上跳了下来,逼得梅尔倒退几步,正好靠在塞巴斯蒂安的怀里,脚跟儿站立不稳,一边喘气,一边朝着蹲在人行道上的狗咆哮。塞巴斯蒂安就势抱住了梅尔的细腰。
“你是个蠢东西。”她朝空恩叫道。空恩好像完全同意她的说法,拿出了全部本领,躺倒在地,打了几个滚儿,又坐起来,一只爪举起来晃着。 梅尔大笑不已,但忽然意识到她还偎在塞巴斯蒂安的怀里,坚实的怀里,便下意识地把塞巴斯蒂安的两手掰开。
“放开我。”
还没等梅尔跑开,塞巴斯蒂安又将梅尔的双臂也一并抱住, “你太敏感了吧,萨瑟兰。” 梅尔一扭头。“那要看对谁了。”等心跳慢下来以后,她漫不经心地掸掉牛仔裤上的狗毛。“好了,帮个忙,在这儿看着这条狗,我得打个电话。一个小孩,名字我一下想不起来了,急着要找回这条狗。”
“去吧。”塞巴斯蒂安蹲下来,一双优雅的手抚摸着狗的沾满尘土的毛。
梅尔刚打完电话出来,一个小男孩便从人行道上跑了过来,身后拖着一条红色的带子。
“噢!哎哟!空恩。噢!”
作为回应,这条狗站起来,欢快地叫着。它冲向小男孩,就像一个橄榄球后卫冲向一个边锋一样,狗与孩子在人行道上一蹦一跳地跑着。
小男孩用一只胳膊抱住狗粗大的脖子,朝梅尔咧着嘴笑。“哎呀!夫人,您是最棒的侦探。就像电视里一样。谢谢!非常感谢!您干得太棒了!”男孩很正式地要与梅尔握手。
“多谢!”梅尔握住男孩的手。
“我还要付你多少钱?”
“不需要了。我们的账清了。你应该在它脖子上挂上写有它的名字和你的电话号码的标签,以防它再次上路。”
“好,是的,好。”他把红丝带套在空恩的脖子上。“等妈妈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走吧,空恩,我们回家。”他们飞快地跑走了,狗在前边跑,孩子在后边紧跟着。男孩又喊了一声“谢谢”,笑声在晚风中回荡。
“男孩说得对,”塞巴斯蒂安喃喃着,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抚摸梅尔的秀发,“你干得真棒。”
她耸耸肩,真希望自己没有被塞巴斯蒂安低沉柔和的声音和他轻柔的抚摸所打动。“这是我的工作。”
“你一定从小男孩那儿挣了一大笔钱。”
梅尔淡淡一笑,扭过头来。“唉,我挣了两元七分,可以在电影院买点爆米花了。”
塞巴斯蒂安用嘴唇轻轻碰一下梅尔的唇。这不算是亲吻……的确不是……梅尔想,这是……友好的表示。 “你为什么这样?” “有时候人们会不由自主。”塞巴斯蒂安跨上摩托,扔给梅尔一顶头盔。“上来吧,萨瑟兰,我讨厌看电影迟到。”
不管怎么说,看电影是放松身心的好办法,梅尔一向喜欢看电影,从小就爱看。只要灯一灭,闪烁的屏幕就把你带进一种生活,你是不是一所学校里新来的学生也就无所谓了。
电影院的情形全国各地都差不多,这是梅尔喜欢看电影的原因之一。一走进电影院,就闻到了熟悉的爆米花味儿和糖果味儿,地板粘粘的,人们都拖着脚步走。在埃尔帕索观众喜欢的片于,到了塔拉哈西很可能也一样被观众喜爱。
在梅尔随母亲周游全国的日子里,她经常光顾影院,一周找出一两个小时溜进影院,在那里,她身在何方又是谁,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梅尔现在又找到了这种感觉。影片情节扑朔迷离,音乐随剧情发展而不断变换风格,一个杀手在逍遥法外,梅尔——还有其他观众——津津有味的在观赏一幕古老的善与恶之间的决斗。
她坐在塞巴斯蒂安与摩根娜中间,发现摩根娜的确长得美丽。
她曾听到过一些关于摩根娜的谣言,说她是个巫师。梅尔觉得这些谣言非常可笑,现在看来更是可笑。摩根娜绝非一个干瘪的咯咯笑着正要跳到她的坐骑扫帚柄上的巫婆。
梅尔又想,这些谣言大概给摩根娜的商店拉了不少顾客。
摩根娜的另一边是她的丈夫纳什。梅尔知道他是受人尊敬的很成功的影视作家,尤其擅长创作恐怖片。他写的片子以前曾经让梅尔发出过惊恐的喊声,当然有时也让梅尔发出自嘲的笑声。
纳什,科特兰不像那些好莱坞影视名人,梅尔觉得他性格开朗、平易近人,而且很爱他的妻子。
纳什和摩根娜看电影时手拉着手,不是那种令人作呕的卿卿我我,而是一种平静沉稳的爱的维系,这让梅尔很是羡慕。
塞巴斯蒂安的另一边是安娜。梅尔也曾想问为什么这么一位美貌绝伦的女子没有约会,但她马上又想到自己这样想实在愚蠢而且也有性别偏见。不是所有的女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认为无论上哪儿去都要傍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