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赞誉会让我高兴一辈子的。”
“你能——?”梅尔咬咬嘴唇,把剩下的话咽到了肚里。这时,他们开着车沿着森林公园两旁都是树木的街道慢慢走着。
“我能说出是哪一座房子吗?”塞巴斯蒂安替她说了出来。“嗅,等着吧。”
“你怎么——?”她又说了半截,举起了望远镜。
“我怎么知道的?”塞巴斯蒂安笑了笑,开车向左转了个弯儿。梅尔以为塞巴斯蒂安是随便在这儿转了个弯儿。“这有点不太好解释。也许以后吧,如果以后你还有兴趣的话,我会尽量给你解释的。”
塞巴斯蒂安将车开到路缘停了下来,梅尔不解。“你要干什么?”
“他们吃过晚饭后常带他到这儿散步。”
“什么?”
“他们喜欢晚饭后用小推车推他出来溜弯儿,然后再回去给他洗澡。”
梅尔突然伸出手抱住塞巴斯蒂安的脸把他扳向自己,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眨眨眼,被塞巴斯蒂安穿透一切、深不可测的眼神惊得目瞪口呆。等她开口说话时,声音小得像耳语。
“他在哪儿?”
“街对面的房子里。那所有蓝色的百叶窗、前院有棵大树的房子。”等梅尔的手伸向车门,塞巴斯蒂安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行。”
“如果他在那儿,我要进去把他带来。见鬼!放开我。”
“想一想!”他知道她不愿意想,便两手摁住她的肩膀把她压到座位上。想要不让她动也不容易,她虽然瘦得像根棍儿,但却很有力。“别急,梅尔,听我说,他很安全,大卫很安全。你硬闯进去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更糟糕。”
梅尔两眼喷着怒火,塞巴斯蒂安觉得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女神,随时都要发威的女神。“他们把他偷走了。”
“不,不,他们没有。他们不知道他是被人偷走的。他们以为是有人把大卫送给他们了,或者他们愿意这样想,因为他们太想要孩子了。你是不是也曾经在绝望中想找一条捷径,模糊了是非的界限,只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呢?”
尽管梅尔一腔怒火,但她也只能摇摇头了。“他不是他们的孩子。”
“不是。”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变得轻柔了,也不再那么用力地压着梅尔了。“但这三个月来他是他们的孩子。他是他们的埃里克。他们非常爱他,就像对亲生子一样。”
梅尔在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你让我怎么能忍心把他留在这里呀!”
“只是稍作等待。”塞巴斯蒂安摸一下梅尔的脸。“我保证萝丝明天天黑之前就能找回大卫。”
梅尔抑制住感情点点头。“放开我。”塞巴斯蒂安放开了她。梅尔双手颤抖着拿起了望远镜。“你不让我去很对,我们要搞准确,这很重要。”
梅尔将镜头对准那扇宽大的窗子,透过薄纱似的窗帘,她能看到屋里粉色的墙壁,一个婴儿摇床,紫红色长沙发,上面全是玩具。她双唇紧闭,看到一个女人走进了镜头。女人肤色浅黑,但看上去很干净,穿一条宽松的短裤子和一件棉布衬衣,扭头对一个看不见的人笑时,头发很飘逸地甩向一边,又伸手去抱孩子。 “噢,上帝!大卫。” 梅尔看到一个男人把大卫送给了这个女人,透过薄薄的窗帘,她甚至看到了大卫的微笑。她拿着望远镜的手变得苍白。 “我们下去走走。”塞巴斯蒂安很平静地说,但梅尔摇摇头。 “我要拍几张照片。”梅尔的手不再颤抖,把望远镜放到一边,拿起了相机。“如果我们不能说服德弗罗采取行动,那么这些照片可能有帮助。”
她换个姿势耐心地等着,一看到他们又出现在窗前,便赶紧按下快门。她感到心口疼痛,胸口压迫得厉害,便用掌根揉了一下。
“我们下去吧。”她把相机放下。“他们可能很快就要带他出来了。”
“如果你想要把大卫抢——”
“我不会那么傻,”她提高了声音说,“刚才我太不冷静。现在我知道该怎么办事。”
他们一个从车左边、一个从车右边下了车,在人行道上并排走着。
“如果你拉着我的手,那我们看上去就更自然些。”塞巴斯蒂安把手伸过去。梅尔犹豫不决地看了看,耸了耸肩:“我想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有一颗多情的心,萨瑟兰。”塞巴斯蒂安把他们拉着的手放到唇边,吻一吻梅尔的手,对梅尔用一个很不雅的名字叫她,她也一笑置之。“我一向喜欢在这样一个地方住上几天,但并不长期居住,这儿有整洁的草坪,还有一个隔着围墙修剪蔷薇的邻局。”他朝一个骑着自行车沿着街道快跑的小男孩点点头,“有孩子在外边玩耍,有缕缕炊烟,还有孩子们的笑声。”
在这样一个地方,梅尔总想有一个自己的住所。但她不想对塞巴斯蒂安说,也不想承认。她耸耸肩膀,“草坪里有杂草,爱打听别人隐私的邻居透过百叶窗偷偷窥视你,还有爱狂吠的狗。”
仿佛是听到了梅尔的召唤,一条狗穿过一个草坪飞奔而来,边跑边叫,声音沉闷。塞巴斯蒂安只是侧过头看了看,那狗便停了下来,呜咽了几声,夹着尾巴跑走了。
梅尔觉得蹊跷,撅着嘴说:“耍花招。”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塞巴斯蒂安松开拉着梅尔的手,抱住了她的肩膀。“放松点,”他小声说,“不用为他担心。”
“我没事。”
“你太紧张了,这儿。”他把手移到梅尔的脖根儿,轻柔地按压着。梅尔想要挣脱。
“听着,唐纳凡——”
“嘘!这是又一件礼物。”塞巴斯蒂安的手不知怎么样动了一下,梅尔顿时感到她紧张的肩部放松了。
“噢,”她长出一口气。
“好点吗?”塞巴斯蒂安还在抱着梅尔的肩,“如果我有更多时间——天知道有没有,有朝一日我能得见你的裸体,我会把我的本领都拿出来,让你好好放松一下。”他看着梅尔惊呆了的脸。“也许应该让你知道我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才公平,我一直在想怎样让你一丝不挂。”
梅尔感到慌乱不安,惟恐自己会脸红,目光直视着前方。“喂,还是想想别的吧。”
“很难去想别的,尤其是你穿着我的衬衫,看上去这么迷人。”
“我可不喜欢调情。”她压着嗓子说。
“亲爱的玛丽·爱伦,直言情欲与调情完全是两码事。如果现在我告诉你,你的眼睛有多么可爱,使我想起了我家乡的青山——那才叫调情。或者,如果我说你的头发像金子一样闪光,皮肤像山顶的云一样柔嫩——那才叫调情。”
梅尔感到胃里一阵莫名的、极其难受的搅动,她很想让它停下。“如果你说这些话,我一准认为你发疯了。”
“所以我才要直截了当。我想让你躺到床上,我的床上。”在一颗枝叶茂密的橡树下,塞巴斯蒂安停了下来,一把将梅尔揽在怀里。“我想为你宽衣,为你做一切。”他吻住浑身发抖的梅尔。
梅尔搞不懂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我想……”但是,梅尔根本不能思考,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你简直是疯了。”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想得到你,还是我说了出来?”
“因为……因为你以为我会对跟你乱来感兴趣。我几乎对你一无所知。”
塞巴斯蒂安托住梅尔的下巴。 “你知道我。”他又吻一下梅尔。
没等梅尔再开口,塞巴斯蒂安警觉起来。“他们要出来了。”透过塞巴斯蒂安的肩膀,梅尔看到门开了,那个肤色浅黑的女人推出了一辆小推车。“我们到路那边去,他们走过时,你可以仔细看看。”
梅尔又开始紧张了。塞巴斯蒂安一直抱着她的肩,一方面是关爱,另一方面是警告。梅尔能听到男的和女的两人的对话,是一对有一个健康的小宝宝的年轻夫妇之间轻松愉快的对话,但说些什么听不清楚。梅尔也没多想,伸手揽住了塞巴斯蒂安的腰。 噢,大卫长了!梅尔感觉泪水又要涌上来,便竭力抑制住感情。大卫长得很快,一转眼已从一个婴儿长成幼儿了。他脚上穿丁一双小红鞋,两腿踢蹬着,好像他已经会走路了似的。他的头发也长了,在头上打着卷儿,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
他的眼睛……梅尔停了下来,差点叫出他的名字。他坐在天蓝色的小推车里看着她,千真万确!而且,他眼里还露出一丝微笑,一种看到熟人的微笑。他一声尖叫,两臂伸向梅尔。
“我的孩子喜欢漂亮女人。”那男的说着,脸上带着骄傲的微笑,推着大卫走了过去。
梅尔站在原地没动,她看到大卫伸长了脖子扭回头看她,看到大卫撅起了嘴,听到他很不满的嚎了一声,那个女的赶忙俯下身去低声哼唱着去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