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借用几个星期。”
安娜又看看梅尔,眼里透着和善。“我明白了。不过要把这么美的东西再还回去可真让人难以割舍,不是吗?”她轻轻拿起梅尔的手,认出戒指上的宝石是塞巴斯蒂安一生最珍爱的一块。“不错,戴在你手上真美。”
“谢谢。”
“好了,我在这儿只能呆几分钟,所以还是让你们争吵完才是。”她朝塞巴斯蒂安轻轻一笑,到前边柜台去了。
梅尔歪着头坐在桌边沿。“想打架吗?”
他拿起她喝剩一半的啤酒。“好像没那个必要。”
“是的,没必要。因为我并不恼你。我只是有点紧张。我以前从来也没有这样子。我不是害怕。”
他也坐到桌上,在她身边坐下。“那又怎么样?”
“我想我们要做的工作对我来说是重要的,我确实……确实想让它能顺利开展。可现在又有了别的事。”” “什么别的事?”
“你我之间的事,这也很重要。”
他拿起她的手。“是的,是很重要。”
“我不想让这两件重要的事情混到一块儿,因为我真的……真的很在乎。”
他用嘴去吻她的指尖。“我也一样。”
感觉到空气又缓和了,梅尔笑了笑。“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唐纳凡。”
“什么?”
“你会吻我的手,而且看上去一点也不可笑。”
“我算拿你没办法,萨瑟兰。”他的声音变弱了。“真拿你没办法。”
几个小时后,当夜深人静,月光朦胧时,她躺在他身边进入了梦乡。她抱着塞巴斯蒂安,双腿搁在塞巴斯蒂安身上,头靠在塞巴斯蒂安肩上。塞巴斯蒂安向后撩一下她鬓角的头发,用大拇指在她手上的宝石上摩挲着。如果他这样摩挲下去,他就可以知道她在做什么梦。他很想试一下,但又怕惊醒她。
正在这时,他脑子里忽然闪出了马厩,他闻到了干草味儿和汗味儿,听到了那匹母马低沉的嘶鸣。
感觉到塞巴斯蒂安坐了起来,梅尔也醒了。“怎么了?怎么了?”
“接着睡吧。”他说,伸手去拿衬衣。
“你上哪儿去?”
“普绪珂要产仔了。我要到马厩去。”
“噢,”她想都没想就爬起来去找衣服。“我和你一起去。要不要叫兽医?”
“安娜会来的。”
“噢,”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扣扣子。“要我给她打电话吗?”
“安娜会来的。”他又说了一遍,就先走了。
梅尔赶紧跟上,边跑边穿靴子。“我是不是,比如说烧点开水或是别的什么?”
塞巴斯蒂安已下到楼梯的一半。他停了下来吻了吻她。“弄点咖啡。谢谢。”
“人们一般都烧开水。”她嘴里咕哝着进了厨房。等到屋子里飘满咖啡的香味时,她听到了汽车的声音。“煮三杯咖啡。”梅尔心想。安娜怎么知道来呢?但她转而又想问也无用。
两个表兄妹在马厩里。安娜跪在母马身边,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身边有两个皮袋子和一卷布。
“她没事儿吧?”梅尔问,“我是说,她还健康吧?”
“是的,”安娜抚摸着普绪珂的脖子,“她很好,没一点儿事儿。”她声音轻柔得像沙漠里的一缕凉风。母马平静地叫了一声算是回应。“时间不会长的,放心好了,塞巴斯蒂安。这不是世界上产下的第一头小马驹。”
“对她来说是第一头。”他走到一边,感觉有点傻。他知道肯定没事的。他本可以告诉她们即将出生的小马驹的性别。但这并不能减轻他等待的心焦,他心爱的普绪珂正经历分娩的痛苦。
梅尔递给他一杯咖啡。“喝点咖啡吧,亲爱的。你可以与厄洛斯呆在一起。” “你可以让厄洛斯保持镇静,塞巴斯蒂安。”安娜回过头来说,“这儿有我呢。”
“好吧。”
“喝咖啡吗?”梅尔又递给安娜一杯。
“好的,来一点儿。”她跪在那儿喝了一小口。
“对不起,”梅尔看到安娜的眼睁大了。“我习惯于把咖啡煮得较浓。” “没关系。我这几个星期都不会困的。”她打开一个皮袋子,往手里抖了些树叶和干花瓣。
“这是什么?”
“一些草药。”安娜边说边把草药喂给母马。“它可以帮她子宫收缩。”她又从另一只皮袋子里挑了三个水晶球,放到浑身颤抖的母马肚上,用盖尔语喃喃地说着什么。梅尔心想:引力作用会让它们滑下来的,这是最基本的物理常识。但是,尽管马在不停地颤抖,几个水晶球却放得很稳。
“你的手很细腻,”安娜说,“抚摸一下她的头。”
梅尔照办。“我对生育实在是一窍不通。我当警察时曾学过一些基本常识,但我从来……也许我应该……”
“抚摸她的头就行。”安娜轻轻重复一句。“剩下的就不用管了,都是世上最自然的事。”
他们三人与母马一起为小马驹的出生而辛苦时,梅尔心想,也许这是最自然的,但它也是一个奇迹。她和马的身上都是汗,有喝了咖啡的兴奋,也有帮助生命降生的兴奋。
他们忙活的几个小时里,梅尔有十几次观察到安娜眼睛的变化,从沉着冷静的灰色到烟灰色,从关切到愉悦又到深深的同情。梅尔自己的眼睛也在作着相应的变化。
有一会儿,梅尔在安娜眼里看到了痛苦,剧烈的痛苦,这痛苦只在塞巴斯蒂安对她厉声说了句什么后才慢慢退去。
“只是减缓一下她的痛苦。”安娜说。塞巴斯蒂安摇摇头。
这之后不久,小马驹就降生了。梅尔赶忙走过去。
看到母马生产的一幕,梅尔禁不住大声感叹。 “噢,天哪!真不敢相信!生下来了,生下来了!”
“新生命的每一次降临都那么神奇。”安娜拿起她的皮袋子和接生用医疗器械。“普绪珂很正常。”她把那些器械装进她接生前穿到身上的大褂的口袋里。“小马驹也很正常。过了今夜我再找时间来看一次。母马和她的儿子都很好。”
“谢谢你,安娜。”塞巴斯蒂安拥抱一下她。
“不用谢。你第一次接生做得非常好,梅尔。”
“令人难以置信。”
“好了,我洗一下就回家,我想明天我要睡到中午。”安娜吻一下塞巴斯蒂安的脸,又轻轻吻一下梅尔的脸。“祝贺你们。”
“这一夜过得可真不寻常。”梅尔喃喃着,将头靠在塞巴斯蒂安肩上。
“你能在这儿我很高兴。”
“我也是。我从来没见过生什么,它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她长长打了个哈欠,“也让人非常劳累。但愿我能睡到中午。”
“为什么不呢?”他扭头吻一下她。“我们完全可以。”
“我还有事。既然我要离开事务所几个星期,有一些杂务也需处理一下。”
“你在这儿也有一件需处理的事。”
“是吗?”
“绝对是。”他把她抱了起来,也不管她裙子有多脏,手有多脏。“几个小时前我躺在你身边时,我在想是该进到你做的某个梦里呢,还是把你叫醒。”
“进到我的某个梦里?”她帮塞巴斯蒂安推开门。“你能吗?”
“噢,萨瑟兰,请相信我,没一点问题。”他抱着她穿过厨房进到客厅。“但我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情就被打搅了。所以,在你去处理那边的事之前,必须先处理一下这件事。”
“你这想法真有趣。但也许你没注意到我们两个身上都脏得不成样子了。”
“我知道,”他穿过卧室走进浴室。“我们先冲个澡。”
“好主意。我想——塞巴斯蒂安。”
梅尔尖声大笑着,塞巴斯蒂安走进淋浴间,衣服也没脱就拧开了水龙头。
“白痴。我还穿着靴子呢。”
他咧嘴一笑。“你一会儿就脱了。”
第十章
梅尔也说不清假扮成唐纳凡·瑞安夫人是一种什么感受。但在她看来,玛丽,爱伦·瑞安——她扮演的这个角色,无疑应是一个相当无聊的人;此人除了喜欢赶时髦、修指甲一类的事情,没什么正经事可做。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巧安排。真是太棒了,她边想边迈步走到了露天平台上仔细欣赏着月光下泛着银辉的塔霍湖。 房子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这是一幢两层楼房,设计新颖,风格独特,舒适美观,极富现代气息。房屋装潢很有品位,醒目的色调显示出了其主人的个性。 玛丽·爱伦·瑞安和唐纳凡·瑞安——一对来自西雅图的新潮夫妇——到这儿来只有一个目的。 他们最想要的只是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孩。
前天一到这儿,梅尔就觉得这幢房子很不一般。她从未想讨联邦调查局会如此迅速地给他们提供如此舒适的住宅。那天塞巴斯蒂安很随意地提到这幢房子是他的一份财产——是他六个月前一时高兴买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