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失去了理智,极度疯狂的大喊,“有鬼、有鬼……有鬼……”
一遍又一遍,回荡在品瑶的脑海里,当她之后再见到小言子,立即投进他的怀里,用双手牢牢的抱住他。
“是你吗?是你吗?我的天,我不敢相信你真的做了那种事。”
他用双手捧住她的头,认真的说:“我说过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可是,”她带着疑虑惶恐的说:“万一被人发现了,万一你被人抓走,万一……天哪!我不要你有事,我不要。”
“不会的,你瞧,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可是……”她长叹一声,双手合十,真心向天祈祷,“但愿没人发现,永远也没有人发现。”
后来这事确实没被人给发现,谁相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用这样残忍的手法来伤人。
再说那尼姑之后也疯了,别人也就相信她真是被恶鬼缠身,加上她平日素行不良,庵堂对她早有不满,便私下把她送走,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可也因此庵堂对出入的门禁限制更严了,品瑶一个月难得出门一次,与小言子见面的机会也相对减少。
但他们还是想出了办法,小言子在庵堂后巷小门边的墙上挖了一个小洞,做为彼此秘密通讯的地点。
他虽然见不到她,却可以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透过书信文字告诉品瑶,她虽然见不到他,却可以知道他所有的一切。
他还是可以藉此表达内心的关爱,让她可以从他留给她的东西里,看出他是在乎她。
然后在见面的日子里,好好倾吐对彼此的思念。
两年很快过了,品瑶现在已经是十二岁的大女孩,出落得更加标致美丽,而小言子十六岁,正是对感情懵懵懂懂、跃跃欲试的年纪,他总是情不自禁的望着她,任心底的情愫恣意发酵。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永远的离开尼姑庵。”看着她,他总不忘这样对她说。
品瑶每回听了,总是用微笑回应他。但这次她的眉宇间竟泛起淡淡的愁。
“那你要快一点,否则等师父替我落了发,那时候我就只能待在庵堂,哪儿也不能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他拥着她,柔柔的说。
但孩子毕竟是孩子,计划远不及时局的变化,怎么也想不到分离的时刻已悄然来到。
再次见到小言子,品瑶立即感染他周身的兴奋与雀跃,他欢欣鼓舞的说:“我爹娘得到了平反,我就快要可以回家了。”
“家?”品瑶若有所失的问:“你的家不就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我流落在此是有原因。不过,那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我又有了新的未来。”
他雀跃不已,完全忽略她的感受。
“你什么时候走?”她终于问出口。
“不知道,当然愈快愈好。”他想也不想的回答。
“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小言子终于注意到她的落寞,随即握住她的手心,信誓旦旦的保证,“一旦我有权有势,一定回来接你。”
她笑而不语。
“相信我,你知道我说到做到的。”
她点头,心里却明白自己不过是在敷衍他,谁能预知未来,何况未来对她而言实在遥不可及。
那次分手后,品瑶再没见过小言子。有一天,她在两人联络的秘密小洞中,发现他留下来的东西——
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和一张写着“我走了”的字条。
当下品瑶顾不得庵堂严厉的规定,没命似的跑上后山,因为在山顶可以看见出城的路径。
偏偏这天出城的人特别的多,几十匹快马和无数的马车,她不知道小言子在哪里,只能放声呐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看不见所有的马车。
第二章
六年后
大学士傅恒的府邸处处张灯结彩。
这是傅府半年来的第二桩喜事。半年前,傅恒的大女儿甄媛入宫,获选为太子的嫔妃,赐名甄嫔。
与皇族结为亲家,是何等的光荣,转眼不过半年,傅家又将与醇亲王府联姻,可谓亲上加亲,傅氏一族集荣耀与权贵于一身,令同在朝廷为官的人又羡又妒。
这傅恒长年为官对朝廷却无显著的贡献,偏偏有女貌美,而他又颇懂得运用,即使到了婚配年龄,也不肯将女儿轻易许人。
终于等到太子选妃,他处心积虑的将甄媛编排入名册里,甄媛虽比太子年长两岁,他却自信女儿的美貌无人能及,果然一举成功,虽非选为太子妃,可也贵为嫔人。
试想以甄媛的姿色必能掳获太子的心,傅氏一族得享富贵荣华必然指日可待。
再说醇亲王府的玄灿贝勒,可也是位响当当的大人物,去年随大将军科尔沁平定东方的倭寇,年初又亲自领兵剿灭边疆匪乱,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朝廷器重的将才,特别是受到皇太后的喜爱。
原来醇亲王乃当今圣上的胞弟,都是一母所生,皇太后自然疼爱玄灿这个十分有出息的孙子。
太子选妃是个引点,那时玄灿刚从边疆回朝,皇太后还沉浸在欢欣喜悦的气氛中,见到尚未娶妻的玄灿,自然将脑筋动到他的身上。
皇太后了解玄灿的脾气,于是先传唤玄灿的额娘,也就是醇亲王的福晋兰馨入宫,表面是闲话家常,实际是乘机讨论玄灿指婚的对象。
等玄灿知悉时,纵使想反对也已经晚了,何况是皇太后亲自下令指婚。
他没见过傅恒的女儿,就连入宫为嫔的甄媛也没见过,只知道皇太后就是见到甄嫔的姿色和听了她的建言后,才决定将甄嫔的胞妹指给自己。
虽然个中原由玄灿并不是很清楚,也不喜欢这种毫无感情基础的婚姻,但身为皇族一份子的他,早明白婚姻大事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也就顺其自然发展下去,反正日子还长得很。
可这件婚事却让傅府大乱。
自己能与醇亲王这等皇族攀亲是何等光荣大事,又得皇太后的眷顾亲自指婚,但傅府众多女儿,个个貌美如花,怎偏偏选中多年前送进尼姑庵的品瑶?
傅恒想不到一切竟是甄媛安排,连夜入宫质问,却只得到她这样的回答——
“是你害我欠了品瑶的,这婚姻是我唯一能给她的。”
她还强调,“绝不许你找人替代她,尽快接品瑶回京吧!”
于是,傅恒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把品瑶从尼姑庵接回,但为了不使风声败露致使声望受损,更不愿触怒龙颜,整件事都是悄悄进行的。
是以,就连傅府上下都认为品瑶体弱多病,长年在别院休养,直到大婚将近才回到京城。
品瑶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回家的一天。
然而,她更想不到自己才回来就面临出嫁的景况。
小言子离开后的这六年,她一心等着他来迎接,早晚到秘密小洞处等奇迹,结果她失望了六年,而明天她竟将嫁做他人妇。
她心里有百万个不愿意,但是她没有能力反抗,心中的小言子也不可能来救她,她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丧失了元气和精力,再也提不起精神。
“品瑶。”祥云唤着女儿。
这些日子为品瑶的嫁妆忙碌着,根本没时间和分离数年,好不容易才相见的她多聊上两句,眼看明天就要嫁出门了,也只能利用今晚剩余不多的时间,告诉她有关妇德和男女床第之间的事,怎知她竟显得意兴阑珊,也不知魂飞到了哪儿去了。
接连几声叫唤后,品瑶才回过神来,懒散的应了母亲一声。
“想什么呢?”
她抿抿嘴,摇了摇头。
“以前你最喜欢腻在娘的怀里说悄悄话,现在……”祥云话一顿,又是一声长叹。
“娘。”品瑶轻唤,却未做任何的改变。
毕竟分离十余年,除了和小言子相遇的那两年,其余时候她都过着孤独的日子,那使她忘了亲近的感觉,疏离了亲情,即使是自己亲生的娘。
“娘,我为什么非嫁不可呢?”她无奈的说:“反正爹有好几个女儿,也没几个人见过真正的我……”
祥云早察觉不对劲,感到有些忧心忡忡。
“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了?”她小声谨慎的问。
品瑶一怔,连忙摇头否认。
祥云安心舒口气,随即表情又凝重的说:“无论如何,不要辜负你甄姊姊一番心意。”
“可是……”
“让娘告诉你,你甄姊姊有多挂念着你。”祥云接口说道。
“还记得那年她病得很重,几乎就快要死了,但每当她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总是问你在哪里,大家想尽办法骗她、哄她,可娘的泪让她一眼就看穿,她怨你爹不该把你送走,你爹却说若不送走你,她就活不成。从此以后,她就认定你的不幸是她造成的,我想这也是她极力促成这桩婚事的原因吧!”
“但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呀!”
“唉!娘就只有你们两个女儿,总该要有个人是幸福的。”祥云烦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