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自语,神情是震惊难以接受的,纪梦棠见了心口有些刺痛,但要她说些好听话来安慰他实在不可能,与他唇枪舌战已变成习惯,要她突然缓下姿态对他和颜悦色,她难以办到。
她咬唇瞅着他晦暗消沉的脸庞,有点不确定地问:「你还记得自己的承诺吧?你不会跑去对仲威说什么吧?」
她并不是害怕高仲威知道她与康焱丞之间的秘密协议,而是担心刚痊愈的他无法接受这个打击,身体说不定会突然恶化。
「如果我将我们的关系抖出来,会害妳结不成婚吗?」
康焱丞故意露出邪恶的笑容存心想吓她。她那副唯恐高仲威知情的紧张模样,实在让他觉得非常刺眼。
「你不能!」纪梦棠惊骇得倒抽一口气。「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仲威知道,他会受不了的!」
她真的很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
康焱丞沉痛地闭上眼,知道自己输了--彻底的输了!说到底,她心里唯一关心的人还是高仲威!
原以为这些年的相处,就算不能让她爱上他,至少--对他也会有些眷恋吧?然而事实证明,她不但没爱上他,甚至连一丝情感都没有!对于即将到来的分离,她想必喜出望外吧?
面对这样的结果,他还能不放手吗?
这种结局他不是不曾想过,但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平静面对,毕竟再苦再痛的事他都经历过了,所以他认为这世上应该没有任何事击得倒他。
可是他错了!她对他的冷漠、憎恨,对高仲威的痴情无悔,都像利刃火焚般让他痛苦不已,然而他却不得不放手!
他当然也自私过,用尽一切手段想霸占她--订下周末之约、用契约绑住她,甚至占有她的身体,想用这种方式让她对高仲威死心。可是这些极端的方式并没有让他得到她的心,只将她推得更远!她开始恨他、如同寇雠般仇视他,但他已没有回头路可走,明知错了,还是继续错下去。
他错了五年也霸占了她五年,如今该是醒悟,将她还给高仲威的时候了!
「我可以答应妳不说出这个秘密。」他睁开眼,炽热难舍的双眸笔直射向她花朵般娇艳的脸庞。
他的视线令她觉得不安,立即转开头,回避他的注视。「你是说真的?」
「是真的没错,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她不由得担心,他该不会想要求她婚后背叛高仲威,与他暗通款曲吧?
「我要妳陪我最后一个周末,心甘情愿地,不争执吵架、不互相伤害。我们从未一起出去旅行,到南部走走,假装我们是一对相识已久的恋人,好好地度过最后一个周末。」
他浅浅地微笑,笑容中有着她不忍细看的哀伤。
「好,我答应这个条件。」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一时心软,被他眼中的哀戚打动了,绝不是因为她也有所期待,渴望这个最后的旅行。
可是她缓缓抬手捂着心口,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好像在期待什么。
反正,这是最后一个周末了!她喃喃自语。
就算她放纵自己表露真实的情绪,也仅有这个周末而已,又何必再矫情掩饰下去呢?
这维持五年的关系,终于要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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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凉咸咸的风吹拂在纪梦棠脸上,她舒服地低喃两声,缓缓掀了掀眼皮,接着便睁开眼。
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入目所及的家具物品几乎都是木制品。几件衣服凌乱地扔在地上,从门口一直散落到床边,很明显能够看出那些衣服是怎么被脱掉的。
这时,她看见床的前方有扇好大的窗户,而窗外--是一片湛蓝的海洋,远处有几艘船只缓缓驶过,世间的纷纷扰扰彷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好漂亮!」她忍不住喃喃自语。
她从没见过这么蓝、这么漂亮的海,蓝蓝的海水宛如宝石般剔透晶莹,又像最顶级的丝绒般,在动静间展现出耀眼的光泽。这么漂亮的海,也只有垦丁才有吧?
她想起来了!昨天是礼拜五,下午康焱丞打电话给她约好要在机场碰面,他已订好机票要到南部去。
她并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只是准时赴约,结果那班飞机将他们载往高雄小港机场,下飞机之后他又去租车,驾车行驶一个多钟头之后,才将她带到这里--一个拥有垦丁最美景致的度假村。
他早在几天前就已订好小木屋,他们从柜台的服务人员那里拿了钥匙后,便直接回到度假村的木屋里休息。
羞人的事就是从这里开始--他们进门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将她压在门板上热吻,激情的火焰迅速点燃。
他急切地将她带往床上,两人一面亲吻,一面七手八脚地剥除对方的衣物,等他们终于来到床上时,两人都已经一丝不挂。
他们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包容对方、接纳对方,共谱双人之舞。纪梦棠不是第一次和他上床,却不曾有过这种想要流泪的感动。
想起自己昨夜的主动,她便感到羞赧不已,眼神复杂地转过头,望着身旁依然熟睡的男子,神色霎时一变。
这……什么?
他侧身面对着她,薄被盖在腰际,遮住赤裸的下半身。他还在睡,但令她震惊的当然不是他的睡相--而是他身上令人怵目惊心的疤痕。
她首先注意到右手臂到腰际的暗红色扭曲疤痕,那看起来像烫伤;另外在他的胸口部分则有白色的疤痕,应该已经愈合许久。
他俩相识五年,却从不知道他身上有这样的疤痕!因为康焱丞从不在她面前宽衣解带,而她也绝少碰触他的身体,因此根本不知道他身上有这么骇人的疤痕。
她伸出颤巍巍的手,碰触那狰狞扭曲的疤痕。这些伤疤到底是怎么来的?当时他一定很痛吧?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外,让他受列这么严重的伤害?
她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眼眶里好像有层水雾遮住了她的视线,一种几近不舍的心疼充斥在她的胸臆间。
这时,她以为还在沉睡状态的康焱丞忽然睁开眼,锐利的眼神笔直射向她,她吓了一跳,立即缩回自己的手,眼中的薄雾随之散去。
「你醒了?」
她漠然移开几寸,假装自己不曾碰触他。
「妳都看见了?我身上这令人作呕的疤痕!」他讥诮地问,掩饰眼中的恐惧,并等着她放声尖叫。
原本他是很介意被她看见这些疤痕的,但这已是他们最后一次私下相处,自然也不必再害怕让她看见这些骇人的伤疤--她总有权利知道,自己这几年来是和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
纪梦棠知道这是打击他的好机会,只要对他身上的疤痕露出鄙夷的神情和大加嘲讽,必定能够使他感到极大的痛苦,然而--她做不到!
「它其实--没有那么恐怖!任何人都有可能因为意外在身上留下疤痕,没什么好怕的。」最后,她这么回答。
「你……是怎么受伤的?」
她平和镇定的态度令他感动不已,他原以为她会觉得恶心想吐……
「这是纪念品!」他讽刺地淡然一笑,告诉她:「是我母亲在我十四岁那年留给我的遗物。」
「你是指--那场意外的大火?」她知道他父母葬身火窟的事,但没想到他也在那场大火中被灼伤。
「妳知道?」名医康之广夫妇葬身火窟,这则新闻曾经喧腾一时,她会知晓并不奇怪!
「其实那不是意外!」他揭晓谜底。
「不是意外?!」纪梦棠直觉想到许宽厚所说,有人认为那场大火是他放的,该不会是--
「那场火灾不是意外,肇事者是我母亲。那是我十四岁那年的事……」
他闭上眼,沉痛地告诉她这个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当年警察调查,研判有极大的可能是人为纵火,但是无论怎么问,他总是含混带过,警方也查不到外人恶意侵入纵火的证据,所以就以无头公案结案了。其实他非常清楚,放火之人正是他的母亲!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样--太残忍了!」
纪梦棠震惊万分,不敢相信竟有人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儿子也想伤害?无论父母之间有多大的恩仇,都不该将无辜的孩子拖下水呀!
「其实我并不怪我母亲。」康焱丞沉声低语。
「我知道她很痛苦,不希望我将来和她一样痛苦,所以才想带我一起走。况且那时她应该已经疯了!」他虽然不赞同母亲的做法却不忍心苛责她,尤其在她已经疯狂的情况下。
「无论如何痛苦都不该剥夺孩子生存的权利,我真的不能认同这样的做法!」她深长地叹了口气。
「她只是不希望我步上她的后尘,为情痛苦。」现在他愈来愈能了解母亲当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