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健康的母亲,樊煜知道,所以他安心地去工作。自己不能以这样的借口把他叫回来,她要支持他的事业,怎么可以在他最忙的时候,因为想他而给他添麻烦?盂如晴一再地深呼吸,可是心里的思念却泛滥到有如潮水汹涌。
孟如晴走下床上,五个月多,肚子也微微鼓起,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脚都开始有些肿起来,现在的自己看起来一定不漂亮,所以还是不要让樊煜看见比较好……
门外似乎有些吵闹的声音传来,她诧异地愣了愣。打开门向外走去,一大早怎么会有争吵的声音在樊宅里呢?
“你不准也没有用。”樊煜冷哼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难道说……孟如晴加快脚步走向楼梯口,遇见忧心忡忡的夏倩蜜。
夏倩盔做了个手势,叫她不要出声。
“混帐,只要你是我樊刚的孙子一天,就休想再去拍什么电影……”
孟如晴还是第一次听见爷爷这样愤怒地大吼,她瑟缩了一下,走到楼梯口向下望去。
大厅中央,站着脸色倔强的樊煜和一脸铁青的樊刚,他们仿佛两头斗牛般谁也不肯让谁地互相瞪视着。
孟如晴从来不觉得他们祖孙相像,樊刚严谨,樊煜不羁,可是现在,她真的觉得他们是百分之百的祖孙,血缘关系无法磨灭。
樊煜的嘴角撇出一抹深远的讥嘲。“爷爷,你知道从小到大你最爱对我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不准,不准这样,不准那样……好像我樊煜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离经叛道,不务正业。”
樊刚铁青着一张脸。“你有做过什么让你值得被夸赞的事吗?”
孟如晴的手蓦地捣住胸口,紧张地看着樊煜。
樊煜的嘴角微微抽搐着,那抹讥讽更加巨大起来,甚至带着些凄凉。孟如晴忍不住向楼下走去,想要走向樊煜,站在他的身边,那一刻,他看起来无比脆弱,脆弱得让她心痛!
“我是没有做过。”冷冽的光闪过他的眼眸。“可是我为自己自豪,因为这部电影。”他手里拿着一份宣传资料。“你爱看不看,我无所谓。”
樊刚的脸色更加阴沉。“我绝对不会去看,也绝对不准你再去拍任何电影!”
“又是不准。”樊刚冷冷笑着,眼眸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不准又能如何?”
“我可以取消你的继承权!”樊刚举起拐杖挥舞着,他看起来怒不可遏,他的权威从没像现在这样受到挑衅过。
“取消?”樊煜的笑容里除了讥讽,还有一种让孟如晴揪心的冷漠,那种不是发自内心,而是刻意伪装的冷漠。
“还记得我和你签过一份契约吗?”他侧过脸去,走下楼梯的盂如晴只能看见他僵直的背影,她想要走近他,但他浑身的冷漠是如此浓烈,浓烈到她无法靠近。
“我已经按照契约上写明的娶了如晴,她现在也有了孩子——这不就是你要我完成的事吗?现在我做到了,已然履行合约上的内容,难道你想毁约吗?”他薄唇上的笑容更深,甚至带着些淡淡的邪恶。“如果可以让从不毁约的樊刚破天荒地坏,了规矩,我樊煜即使放弃继承权也很值得。”
孟如晴看见爷爷两边的太阳穴不断抽搐,脸色铁青到了极点。她有些担心,樊煜的话会不会太过分了?爷爷还有心脏病呀。
“还有,如果毁约,难道不应该赔偿毁约金吗?我可是按照你的条件一步步履行约定,娶了一个不爱的女人,生一个本来不想要的孩子,只为了让你高兴。”他更加冰冷地看着樊刚,似乎眼眸深处都开始燃烧着怒火。“你看不起我的工作没有关系,我只要拥有继承权,只要可以继续拍出更多的电影就够了。”
他挑起一边的浓眉,下颚紧绷,身体也紧绷着。
孟如晴惊愕地望着樊煜,原本想要走向他的脚步就那样停在当场,她现在不能走向他,当他说出这样的话时一他不爱的女人,他不想要的孩子……
她的脸色比白纸还要惨白,整个人仿佛被浸在冰窖里……她麻木地睁大无神的双眸,身体在颤抖着,可是她却已经感觉不到那颤抖,她眼里只有樊煜的脸,那张她深爱的,此刻却那样冷漠、愤怒,几乎不认识的脸。
樊刚挥舞的手臂蓦地放下,他颓然看向樊煜,苍老的脸上第一次显示出无奈的表情。“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话?”
樊煜嘲讽地笑着。“是的,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话。当你完全否定我的时候,我还能对你说什么。”
“我是为了你好……”
“我已经三十岁了,不再是三岁的孩子,不再是那个需要听你教诲,必须按照你给我规划的人生而生活的樊煜。你有一个自豪的樊奕就够了,而我……樊家的叛逆、浪子,是不需要爷爷你的尊敬和自豪的。”
樊刚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其实我很像我父亲,我对你那些生意并没有那样巨大的热爱和兴趣,但他会听你的话,而我不会。”他自嘲而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电影首映典礼的票我放在这里,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扔掉。”
他一转身就向往楼上走去,却看见孟如晴,一张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深受震撼的盂如晴!
“如晴?”樊煜皱了皱眉,她的表情让他蓦地心痛,难道是因为他吗?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伤害她的话?可是愤怒至极的他却几乎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讥讽的笑容从他嘴角消失,他认真地看着她。
“你怎么……”话还未说完,孟如晴却已经越过他,走到了爷爷身边。
“爷爷,您没事吧?”她焦急地呼唤着。
夏倩蜜也已经跑了下来,同样关切地跑到樊刚身边。“药呢?爷爷,你的药呢?”
樊煜惊讶地回头,看着捣住胸口的樊刚。他眼里窜过一抹惊慌失措,脚却定在原地没有移动。
孟如晴回头朝他大喊。“你怎么回事,快去叫看护小姐过来,愣着干什么!”
樊煜赶紧向二楼跑去,今天他是接到爷爷的命令必须回来,回来前心里就已经明白会发生什么,所以他整个神经都是高度紧绷的,甚更带着敌意的……他敲了敲特别看护的房门,刚才是樊刚要求她离开。
“快点,他……”樊煜的话还未说完,看护就已经跟着他冲下楼去。
樊刚已经吃了药,脸色恢复血色,正坐在沙发上大口喘气。
“看来没事了。”夏倩蜜抹了抹爷爷脸上的汗水。
孟如晴也微微松了口气,她疲惫地拖着步伐,坐到一边沙发上。
特别看护上前来替樊刚做检查,而樊煜只是一直站在一边,目光扫过樊刚也扫过如晴。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多作逗留,今天要上一个电视节目做专访,他绝对不能迟到。可是,他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如晴了?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那里面有他的孩子……
孟如晴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起头来,认真地望着他。“你刚才不应该那样和爷爷说话,他是个病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沙哑,奇怪的是她在听见那样的话后,还能这样直视着和他说话。
樊煜的嘴角微微一抽,剑眉蓦地聚拢起来。“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看向樊刚,看起来已经没事了,他的胸口猛地一松,原来自己竟是这样地在乎这个老人。
“樊煜,你要跟爷爷道歉。”孟如晴站了起来,她有些头晕,胸口有些麻木的痛。她在忽略什么,无视什么,却坚持地看着樊煜,想要他道歉。
他猛然看向她,疑惑地皱起眉,为什么他会觉得今天如晴有些奇怪?她那双盯着自己的大眼里,仿佛看不见任何东西,空洞而深邃,不似往日般灵活甜美。
“爷爷,我很抱歉。”他咬住自己的嘴唇,突然冒出这句话。“你好好休息,我告辞了。”
他的眼扫过孟如晴的脸,猛然抬起脚步向门外走去。
盂如晴呆呆地站着,看着他走过自己身边,头也不回。
樊煜觉得心情烦躁而无法厘清自己的思绪,刚才的如晴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他想要去拥抱她,想要关心他们的孩子,跟她谈他近期的工作,未来的打算……可是她的眼里什么也没有,没有看见他的期待和往常那样温柔的笑意,那种表情阻止着他走向她。
他刚刚和爷爷大吵一架,他不被那位老人所承认,他想和如晴说自己的感受,可是她当时的眼神……
这个如晴,不是他所认识的!
夏倩蜜在扶着爷爷的同时回身看着孟如晴,她无奈地叹气,刚才樊煜的话一定深深刺伤了孟如晴,而她还怀着他的孩子。
如果樊奕说他们的孩子不是他想要的,自己一定会受不了。但孟如晴只是那样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眸深处的空洞让人看了无比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