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不是少年郎,他……瞧起来不过十岁。」他嗫嚅地道。
怪了,小姐最爱的少年郎,年纪大约都在十四、五岁上下,如今怎么连十岁大的娃儿都入得了她的眼?
不过是个娃儿罢了,她都不放过?
「你不觉得挺赏心悦目的吗?」范江回头睇他。
「这……算是可爱吧。」睇着她带笑的恶毒目光,他硬着头皮附和。
那个男孩瞧起来似乎挺细皮嫩肉的,加上一双大眼,说是可爱……已经算是赞美了。
「可不是?」她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多想将他抱在怀里,狠狠地蹂躏……」
「小姐!」能不能别再说了?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娃儿,哪里受得住这般残酷的对待?
「说错了,我是想将他抱在怀里好生疼爱,掐掐脸啊、揉揉头啊……」啐!她不过是随便说说,他便信了啊?
她瞧起来像是那般恶毒之人吗?亏他已经待在她身边将近五年了。
「倘若小姐想要找个娃儿好生疼爱,怎么不打算自个儿生养一个?小姐所生的娃儿,肯定更加可爱万分。」他由衷地道。
想想,若是一个长得像小姐一般的小娃儿……
一双含威深敛的美眸、挺直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然后再把小姐的巴掌脸缩小一些,成了一张娃儿的脸……那模样说有多可爱便有多可爱。
只是,不知道她这岁数还能不能生?
不是挺大的年岁,可都已经二十三,真的不能算是年轻了……
「你闭着眼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冷冷的嗓音在他身旁响起,他立即睁开眼,睇着她如嗓音般的冷厉神情,不晓得自个儿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的。
「生娃儿……我可不想折磨自个儿。」她冷啐一口,又把目光移到湖面上,状似随意地寻找着美少年的身影。
「怎能说是折磨?一个姑娘家出嫁生子,再天经地义不过了,怎么……」
「谁说的?」她美眸微瞇,不放弃地在邻近的画舫上头寻找能教她迷醉的身影。
「这不是谁说的,而是……」谁都知道的事吧?
尽管他的书读得不太多,但这种事他岂会不知道?
「夭若,你愈来愈像个老头子了。」不知怎地,她总觉得自个儿收留了一个老头子管束自个儿。
「我……」他不禁瞪着她趴在船边的纤细背影。
「你惹小姐生气了。」画舫的另一头走来一人。
朱夭若侧眼睨他。「廉铎,小姐要你拿凉茶,你居然现下才拿来,你是跑到舱房里偷闲了不成?」
「还不是阿硕打翻了凉茶,害得我不得不再弄上一壶。」他替范江斟上一杯凉茶,接着朝舱房的方向睇了一眼,随即见着一抹身影自舱房走了出来。
「啐!明明就是你自个儿没站稳身子,还推到我身上。」廉硕走了过来。
「倘若不是你推我,我会没站稳?」
「自个儿没站稳,还想推托?」
「明明就是你……」
「好啦!本大小姐在这儿赏景,你们在旁边喳呼个什么劲儿?全都给我在一旁坐下。」范江回头瞪着三人,含怒的目光逼得三个身形迥拔的男子乖乖地坐在一旁,她这才拿起凉茶轻呷着。
三人在她身旁落座,互觑一眼。
「再吵,我就把你们三个丢下去。」她睇着湖面,说得随意,口吻慵懒得很,然而淡淡的语调里却饱含威吓。
三人互睇一眼,乖乖闭上嘴,围坐在她身旁,适时替她遮去些许灼人的阳光。
朱夭若瞅着范江纤弱的身影,眼见溅起的水花打在她身上,晕开了一朵朵的透明水痕,教她轻薄的纱衣贴着身子,就连肚兜上头的花样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坐在她身侧的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到哪里去。
真……真是无药可救的女人,就连自个儿的身子教水花给溅湿了都不晓得……
到底要不要同她说?但他若是说了,她会不会觉得他轻薄了她?
虽然像她这般大剌剌的性子,定是不以为意,但他是个男人,教他怎能不在意?
说与不说都好为难……不说,她会教别人给瞧光,倘若要说,又怕一说出口,便会惨遭她拳打脚踢。
画舫缓缓地在湖面上滑动,其它画舫的丝竹声自耳边掠过,熏香的气息久久不散,教人头晕;眼看着其它画舫溅起的水花就要淋得她一身湿,朱夭若想也不想地往她身前挡去,让溅起的水花全打在他的背上。
「哎呀!」
谁知道他使劲过猛,的确替范江遮去了水花,但也将她给推倒在一旁的甲板上,疼得她不禁低声喊疼。
「小姐,妳没事吧?」朱夭若瞅着她,见她胸前湿了一大片,二话不说便脱下自个儿的半臂盖在她身上,不教身旁的廉家兄弟瞧见一丝春光。
「你在搞什么鬼?」她闷声低斥,然而见着他将半臂盖在自个儿的身上,尽管他不说,她大抵也猜得出他的心思。「不管你想怎么着,好歹也轻柔些……啐!就说北方的少年就是比不上南方的男孩,身子太粗壮,才十七八岁,瞧起来便像个汉子,真是教人失望。」
听着她的数落,他瞅着自个儿赤裸的上身,不禁轻叹了一口气;记得三年前她还嫌他又瘦又难看,如今他把身子养壮了,她还有话说……真不是普通难伺候的小姐。
「靠我这么近作啥?还不闪开?」她没好气地提醒他。
「哦。」见两人的姿态极为暧昧,跪在她身前的他赶忙起身。
范江瞇起潋滟水眸瞪着他,没好气地坐起身,然而却没拒绝他的好意,不着痕迹地套上半臂,遮去大片春光。
「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把湿了大半的半臂盖在小姐身上?」廉铎不甚满意地道。
「我……」总不能要他说出缘由吧?
朱夭若偷觑了范江一眼,见她不动声色,他也只好无奈地敛下眼,来个相应不理,横竖只要他不开口,廉铎又能拿他如何?
「阿硕,你去拿条手巾,顺便替夭若拿件半臂,要不他这模样能见人吗?」廉铎见夭若不答话,倒也不以为意,径自催促在一旁偷喝凉茶的廉硕。
「怎会是我去拿?」
「方才是我拿凉茶来的,现下要你跑腿,你又有话说了?」他横眉竖目地瞪着廉硕,逼得他不得不走上一趟。
「可……凉茶是我泡的……」尽管无奈,廉硕还是走回舱房。
廉硕一走,甲板上突地安静了下来,然而范江也不以为意,依旧慵懒地趴在船边。
范江漂亮的眸子再次睇向湖面,正巧一艘画舫滑过,不过这一回约距离一个船身宽,激起的水花喷不着她,她也不闪不避地直瞪着那艘华丽的画舫,好半晌后才开口──
「夭若,你瞧见了没?」她突地问道。
「嗄?」朱夭若的心突地抖颤了下。
难道小姐要同他兴师问罪了?可小姐不是这般性子的……
「我问你瞧见了没有?」她的语气重了些。
「我……」
「标致吧?」
「咦?」这种东西也能论得上标不标致?
但若是硬要他说,他自然会说标致啦……小姐的年岁是大了些,但风韵犹存,压根儿不比一般的小姑娘差。
但这话要是说出口,可真是既失礼又唐突,说不准会换回一顿拳打脚踢。
小姐对他这个北方来的、长得又不漂亮的粗壮汉子,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
「你到底瞧见了没有?」听着他吞吞吐吐的话语,她不禁没好气地回头道:「那儿呀,你在瞧哪儿?」
她要他瞧方才经过的画舫,他却瞪着甲板;怎么?甲板上有美人?就在他的脚下?竟瞧得这般出神……
「什么?」他猛地回神,瞇起黑眸,顺着她的视线探去,睇着一艘游湖的画舫。
他的神情看似正常,然而眸底却有着淡淡的心虚。
「上头有个好标致的少年郎。」她伸手一指。
「哦……」来苏州近十日,他瞧过的标致少年郎,没上百个也有八十个,不过真的不是他要嫌弃他们,怎会一个比一个还要瘦弱?说难听些,简直跟娘儿们一样,一个比一个不像男人,真不知道小姐为何偏好这种小白脸?
「咦……这是怎么着?」她堆起笑意,瞧得正开心,然而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便见着她所说的标致少年郎快要掉进水里。
她二话不说,立刻拉起朱夭若的手,往湖面一甩──
千钧一发之际,朱夭若在那名少年快要落水之际,将他抱得正紧,双双跌落在湖面上,引起附近几艘画舫上的人的注意。
「别教他沾湿身子。」
范江在画舫上大喊着,压根儿不管这样突然把朱夭若甩出去,是不是会将他给吓傻了,横竖她想看见的便是安然无恙的标致少年郎。
抱着一个已经昏厥的少年郎在湖面上载浮载沉的朱夭若,不禁睨着没打算将他捞上画舫的主子……
其实,他长得也不差啊!
就算他不入小姐的眼,好歹也要在意他的安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