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由一名女子教他泅水,岂不是太丢人了?
“哼,要是你下回再被人推下河,看谁救得了你!”她拿着筷子指了指他,又继续大口扒饭。
“不会再有人推我下河了。”
他上一回被丢下河,他到现在都觉得古怪哩。
直到现下,他依旧不知道凶手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女人……她是粗鲁了些、是豪迈了点,可身形却纤瘦得很,她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那到底是谁?
“谁说的?”惠儿滟将碗筷搁下,她笑睇着他。
倘若她真的想玩,现下把他推下水,岂不是易如反掌?
他到底是养在哪一宫、哪一院的蠢少爷?如果她心性不正、如果不是因为她听信阴阳子的话,他早不知已经走到黄泉底下的哪段路上了。
不过,她足足等了十天,就是等不到其它落水的人,看来他将会是她唯一的选择。若真要推他下去,也只能吓吓他,不能和他玩真的,要不然他肯定会沉尸河底,届时要再找愿意同他成亲的人,可就难了。
项尔聿睇着她突地勾笑的唇,心蓦地漏跳一拍。
“没事提到这个作啥?倒是妳,天天待在河畔作啥?”见鬼了!他在害羞什么?
她是笑了,可笑了又如何?不就是一个女人在笑吗?
“没什么。”她耸了耸肩,将碗筷收回篮子里。“横竖打明儿个开始,我不会再到河畔了。”
他以为她喜欢啊?若不是因为阴阳子说要十天,她岂会像个傻子般守在河畔十天?
不过说来也真巧,这十天以来,她只遇上这么一个他,况且就在她从城里回来的路上。
这一响应该是错不了了,绝对不会再克死他才对,尽管他看起来不怎么健壮、不怎么剽悍,但是只要能活得久,长什么样子都无妨。
“哦。”
他傻傻地点头,突地发觉她的笑令他有点头皮发麻。
他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而她直视他的目光全然没有姑娘家的矜持,更不似他府里婢女的羞涩,教他被瞧得有些不自在。
“走了,回去了,明天会很忙的。”
见她提着篮子要起身,他连忙上前一步要接过篮子,可是脚底一滑,整个人便往前一倒。
他眼前一片黑暗,随之而来是教他浑身发颤的冰冷湿意;才一张开嘴,河水随即灌入他嘴里,感觉胸口像是要爆开一般……
天啊,是老天要灭他啊……
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他还想找机会夺回自个儿的皇位,况且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契丹,而不是这儿啊!
意识逐渐模糊,身子不断地往下沉,就连有人跃进河里将他拖出水面,他也全然不知。
“天啊,咱们还没成亲呢。”
惠儿滟全身湿透地爬上岸,伸手探向他的鼻息,确定他尚有呼吸,便将他翻过身,重拍着他的背。“我偏不信邪,我就不信我注定一生孤寡!”
在她已故的相公里,多的是尚未圆房便已作古的,这一回……她可是把命给豁出去了,就算用她的命,也非要保住他不可!
即便老天要同她抢,她也不会再让了!
决定了,明天就成亲!
第四章
这是怎么一回事?
项尔聿瞪大眼,睇着站在他面前的众人,脑袋是一片混沌不清。
他不是在睡觉吗?为什么会坐在大厅里?这里不是大掌柜的宅子吗?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眼前这阵仗,真教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项尔聿不解地摇了摇头,方要把身子坐正,突地发觉全身动弹不得,而且还疼得很,敛眼一瞧--他居然被五花大绑了!
而且,他居然还穿著大红袍?这是谁替他换上的?为何他一觉睡醒,就好似什么事都不对劲了?
他坐在铺有软衾的椅子上,脑中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被人绑成这样?对了!他昨儿个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为何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姑爷,你要开心一点,今儿个是你的大喜之日。”艮协很同情地向前一步,将他斜挂在胸前的彩带拉正一些。
“谁是姑爷?”一股寒意从他的心底冒起。
“不就是你?”劲坎也走上前来,撢了撢他身上有点发皱的喜服。
“我?”项尔聿不禁大声问道,黑眸瞪得老大。
为什么会是他?他不懂,真的不懂……他是不是在作梦?
“我先前不是有同你说过吗?或许有一天你可以住进这间宅子。”艮协笑得有点心虚。
唉,谁教他真是小姐的真命天子呢?
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是想拦也拦不住的,既然都已经拦不住了,那何不宽心随缘呢?
“为什么?”他愣愣地问着,感觉好似有一股怒火在胸口凝聚。
他好似有点明白了,却又不太懂,姑且不论懂不懂,他现下真的火大了。
什么成亲、什么姑爷,为何没人事先知会他一声?莫名其妙就替他换上喜服,摆明了是想赶鸭子上架!
虽说他的命是她救回来的,但她也没道理要他以身相许啊!
就算真的要他以身相许,那她为何连提也没提一声?
况且打从他被她救回来之后,他们根本没见几次面,如此莫名其妙地替他换上喜服、绑在椅上,这算是哪门子的成亲?
“因为你就快要变成咱们的姑爷,自然可以住进这宅子。”劲坎微拧起眉,觉得他是多此一问。
“我不要!”他大声拒绝。
都到这当头了,倘若他再忍下去,就成了懦夫!
之所以忍耐,是想要有个安身之处,可是他们压根儿不把他当成人看待,他还继续忍什么?毋需再忍了!
“你说什么?”劲坎凑近他,表情森冷的瞇起眼。“你的言下之意……该不会是指我家小姐配不上你吧?”
“她当然配不上我!”他想也没想地回答,一股怒气全发泄在劲坎身上。“瞧瞧她那德行,哪里像个姑娘家?动作粗鲁、态度跋扈,眉不扫、唇不点、脂不抹,还做男子装扮,最最可恶的是她那张嘴,说起话来夹枪带棍,谁受得了?”
他一古脑儿地将心中的不满倾泻而出,怒眼瞪着眼前这些为虎作伥的人,心里更气了,亏他还把他们当成弟兄看待,他们居然听命那个女人将他五花大绑?
“你……”劲坎不禁语塞。
唉,他反驳不得,只因他说得对极了,一点都没错。
“小姐的性子其实很好,你若是懂得她的性子,就会发现她的好。”见劲坎默不作声,艮协立即开口帮惠儿滟说好话。
“听说你是同她一块长大的,想必相当明白她的好,那你怎么不娶她?”项尔聿反问他,压根儿不相信他的话。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骗了,因为压根儿没半个人同他提过这件事,然而今儿个眼睛一睁开,便莫名其妙地准备要当新郎倌,他们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要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呃……”艮协也不禁语塞。
不是因为小姐的性子不好,而是她的命硬,人人都怕她呀!
就怕她有一天会打他们的主意,所以他们才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帮助她……他知道他们这样是在造孽,但他们也是身不由己啊!
“答不出来了吧?”
哼!她倘若真的这么好,又怎会用这种法子成亲?她如果是好姑娘,上门提亲的人早就踩烂门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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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什么啊?”
惠儿滟慵懒的嗓音突地响起。
众人纷纷看向出现在长廊边的纤瘦身影,随后一个个连忙把目光移开,死命地抿紧唇。
原本嘈杂的厅堂剎那间安静无声,满室充斥着诡谲多变的氛围,无人敢率先打破沉默。
“怎么?见鬼了?”惠儿滟不禁敛眼瞅着自个儿的喜服。
没错啊!她已经穿过很多次了,况且这套喜服是三年前便量身订作的,而她的身材也没走样,应该很合身呀。
可是,他们这是什么反应啊?
“这是什么脸啊?”愣了好半天才回神的项尔聿不禁发噱。
她一定要把自个儿画成像妖怪一般吗?
瞧瞧她这是什么模样,把眉画到额际,把唇画成血盆大口,还不忘在颊边涂上两抹红……难道汉人成亲的时候,都是这种装扮吗?
太吓人了,实在是太吓人了!
倘若不是他有功夫底子,早被她吓得气血攻心而亡。
“讨喜啊!”她理直气壮地回答。
她想通了,胡媒婆说得对,大红喜服不足以压煞,还得要把自个儿涂红,以求个好兆头。
这一回,她可是豁出去了,尽管将自个儿画得有点像是夜叉,但事关他的性命,她只好认了。
“讨哪门子的喜?”
瞧着瞧着,项尔聿咧嘴笑得极为不雅,笑得嘴都歪了。
“我知道了!妳是为了避煞,所以把自个儿画成像妖怪,对不?好样的,真是有够聪明,居然把自个儿扮成妖怪……”
惠儿滟挑起眉,睐着他好半晌,直到他身旁的人硬是把他的嘴捂住,才勉强教他止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