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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大娘不解地盯着镜中的自己,不甚相信地眯紧了水眸再向前挪近,想看清楚脸上的东西是什么……看不清楚,她索性伸手拂上脸颊,登时发觉一片湿意……难道会是泪?

  她吓得瞠大圆眸,不敢置信地瞪着葱白指尖上的泪滴。

  她居然在梦中落泪了!怎么可能?

  衣大娘盯着指尖出神,却惊见镜中的莺莺直盯着她的手指,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淡然开口道:「这是口水。」

  「口水?」

  「我说是口水就是口水,要不你认为会是什么?」衣大娘佯装微怒地喊道:「还不赶紧为我梳头,你以为今儿个不用干活了不成?阁里还有多少事要我去处理,你的手脚不俐落点,要是耽搁了大事,瞧我怎么整治你。」

  「对了,说到这事,我才想到宫里差人送了手札来呢。」她轻呼了一声。「而且听说隔壁修府的白时阴也回府了。」

  衣大娘轻挑起柳眉,瞪着镜中的她。「莺莺……动作还不快一点,倘若耽搁了正事,你瞧瞧我会怎么剥了你的皮!」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耗到现下才说……看样子,今儿个想要她不动怒都难了。

  「殿下差人送了手谕来,说大内宫中缺了个和亲公主……」

  衣大娘眼波流转,娇媚惑人,葱白纤指更是轻折着刚瞧完的手谕,杏红色的唇勾得万分迷人,潋灩的水眸更是直盯着坐在她堂下动也不敢动的一男一女。

  她身为太子殿下的幕僚,自然得要替主子分忧解劳,殿下既差人送来手谕,她没有不办妥的道理,更何况这桩原本可能会相当顺利的和亲之事,就是让她麾下的徒弟给搞砸的,她这个师父能不担起责任吗?

  要他入宫查清楚郡陵王到底是属宫中派系的哪一支流,孰知她这个徒弟竟然将原本要和亲的公主给带回了无忧阁,让她不知道是该将那公主留下,还是把她遣回宫中……然为了这个笨徒弟,她也只得咬牙和血吞,硬是把这差事给担下。

  当然,即使让公主在她这小小的无忧阁里待下,也并不代表事情便已告一段落,而今手谕传来的消息,才是真正要善后的重点。

  她非得找个人递补这个空缺不可。

  公主?到底是不是个公主并不重要,说穿不就是要个姑娘家,只消长得好看一点,别在半夜吓到人即可,横竖对方也不可能真的查明正身,只是这个人选到底要找谁啊?

  毕竟要和亲的民族可是塞外的回鹘哩!有谁会愿意到那文化未开之地?

  就算是给一大笔银两,也不一定有人愿意,因为踏进那儿,或许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有了大笔银两又如何?说不准只能拿来陪葬。

  真是为难哪!倘若可以的话,她还真不希望献上任何一个人。

  都是这个笨徒弟给她捅了这么大的楼子……要他男扮女装入宫当哑巴舞伶,他居然拐了个公主回来!早知道会如此,她就掐死他算了。

  「师父……」水无痕咧嘴傻笑着。

  「嗯哼?」她哼出一口气。

  现下叫师父有用吗?怎么当师父的会这么倒霉,要帮他们把屎把尿不说,还得替他们擦屁股……她绝对不再收徒弟了,光是收了这些就已经把她搞得七荤八素,倘若再这样下去,天晓得会变成什么样子。

  「乾娘……」安平公主李初雪也出声了。

  「不敢、不敢。」哎呀,她是哪里修来的福分啊,居然能让宫里的金枝玉叶喊她一声乾娘。

  「可无痕说你是他的师父又是他的乾娘,倘若我不跟着这么叫的话,我又该如何称呼你呢?」在这儿待一段时候了,身分亦不比往常,她多少也懂了一些进退,自然得要……算是入境随俗吧。

  况且,因为有她在,她方能躲藏在这儿不被人发现。

  「怎么称呼啊……」要她叫声大掌柜的,似乎是生疏了些,好歹水无痕这兔崽子也是她的徒弟,更是她捡来的干儿子,所以总不能要她大掌柜的或是大娘喊个不停吧,可若要她喊她声乾娘,她又浑身不对劲。

  「我倒觉得要喊你一声大娘是挺不妥的。」李初雪倒是先提出意见。「你压根儿不像是大娘,瞧你这般地绝艳无俦,即使是在后宫也难得一见,更何况根本看不出你是无痕的乾娘……倘若叫声姐姐倒还差不多。」

  她说的可都是真心话,甚至她还怀疑她的岁数根本没有那么大,可无痕说和乾娘已经相处十多个年头了,且那年他让乾娘捡回去时,无愁刚出生,这衣大娘今儿个到底是多大岁数了?她是怎么认识皇兄的?又是怎么会成为皇兄的心腹再继而成为大内密探?

  而且,她可是知晓无痕的武学程度,可身为他师父的衣大娘不过是一介女子,怎会有如此高深的功夫?

  衣大娘的背后是一团谜,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分。

  第1章(2)

  「嘴巴甜成这样……」听见她毫不虚伪的赞美,衣大娘笑得花枝乱颤,打从心底把她疼入心坎,教她怎能不帮她呢?

  唉!难道真要她牺牲混入宫里的画眉丫头?

  衣大娘轻揉着眉心,不知该拿这件事如何是好?更不知要如何部署才好……真是累煞她了。

  或许她真是做错了,她不该揽上这么多事来累垮自己,而且身旁又没半个人可以帮她,让她歇口气;说到那一群不成材的徒弟,要是能不惹事,她就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敢奢望他们替她分忧解劳?

  当初不该在街上挑脸蛋的……

  「大掌柜的、大掌柜的……」

  莺莺自前院绕过分隔前后院的流水楼台,一路往后院直奔而来,还不忘扯着喉咙大喊着。

  「大白天的,你见鬼了?」衣大娘抬眼,没好气地数落着。

  这丫头……要她到修府去把白时阴给请过府来,她就像失踪般地一直不见人影,现下都过晌午了,她才像个疯丫头似地跑来,一张嘴还聒噪得教她受不了……

  她是不是替她取错名字了?

  「大掌柜的,小白让大白给拦在府里出不来。」莺莺气喘吁吁地答道。

  衣大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唉!若不是她挺熟悉隔壁修府的情况,现下怎会听得懂什么大白小白来着?这一对双生兄弟,一为修府总管,一为修府当家的贴身侍卫。

  而唤小白的那一个,一年多前为了医治他主子,不惜上天下地地去找寻江湖上颇富盛名的鬼面神医,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回来是件好事,这么一来,她那个笨女儿总算可以稍稍安心,不用再为她夫婿的身子骨担忧受怕,只是……倘若白时阴他大哥先行将他留在府中,不让他到无忧阁一坐,这事儿……她也该早些回报吧,是不?

  现下都什么时分了?说起话来又没头没尾的……她真非让她感觉到自个儿的失败是不?

  「为什么小白会让大白给拦在府中出不来?」她叹了声,问得很疲惫。

  「因为小白带了几个人一块回来,大白说要招呼他们,小白自然是分不开身。」莺莺回得有些傻愣。

  「那你可问了他何时可以分身过来?」

  「没。」她答得理所当然。

  衣大娘翻了翻白眼。「倘若你没问的话,那你到底在那里窝那么久作啥?」从无忧阁到修府,依她的脚程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姑娘倒是可以耗上几个时辰,她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好久没同小白见面了,叙叙旧嘛……」她轻笑着。

  「小白不但带了一个好标致的姑娘回来,还带了两三个男人,说是顺路,还有啊……」

  「好了好了,我没要你说那么多。」衣大娘挥挥手要她住口。

  啐!一张嘴只要打开就忘了要闭上,吵得她头都疼了。

  她今天到底是怎么着?做了恶梦不打紧,可从醒来至今就没件顺心的事,每件事都教她头疼得想要丢下一切散心去。

  「哦。」她乖乖地退到一旁。

  衣大娘又叹了一口气,「你杵在这儿做什么?现下都什么时分了,你还站在这儿,活儿都不用干了?」

  「现下……」莺莺抬眼望出窗外。「哎呀!天色都暗了哩。」

  怪了,她不过才去串一下门子,怎么天就暗了?

  「还哎呀!」衣大娘拧起眉,放声吼着:「你以为今儿个不用开门做生意了不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同我打马虎眼,真以为我不敢罚你吗?」

  她怎么能允许自个儿底下的人恃宠而骄?

  「莺莺知道了。」闻言,她随即一溜烟地消失在后院。

  衣大娘娇颜不改,却添了几分疲累,今儿个都还没上工呢,她却已经累得不想动了。

  「无痕,待会儿你代我到阁里探探,倘若有什么事情,再回头同我说一声。」她揉了揉眉心,感觉连脑际都隐隐作痛。

  「是。」水无痕恭敬地应了声。「可师父……和亲之事……」

  总不会要他把公主送回宫里吧!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不能退换的,况且他也不会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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