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冰箱里没剩多少东西,妳也能变出这一大桌啊!」姚晶晶是个健康宝宝,说起话来总是元气十足。
「第一天上工,请大家多多指教。」罗宝珊多礼地招呼,笑容可掬。
大伙儿朝她颔首,以笑容回应。
「阿侯,宝珊会帮忙复健工作,你可得收敛你的脾气,别把人家吓走了。」宇文藏特别叮咛,担心脾气向来阴晴不定的弟弟会太过刁难。
「我有分寸。」宇文侯点点头。
不良于行的情况或多或少影响了自信心,宇文侯话变得不多了,除了复健上的挫败令他偶尔发怒外,心境上的转折使他的脾气愈来愈内敛,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任性狂妄。
「还有我在呢!大哥放心。」梓岚挟了块三色蛋给宇文侯,睇向他的眼神中流转着无须言语的默契。如果说宇文侯是爆烈如火,那她则温润如水,性格上相当互补,天生是一对。
「对了,要不要去叫叫阿净?那家伙这次也闭关太久了吧?不吃东西要做仙哦?」姚晶晶以手肘推了推丈夫提醒。
「哦,他吃过了。」嘴里含了东西,罗宝珊含糊地抢答。
「欸?」
罗宝珊咽下食物,继续说明道:「昨天半夜我们就碰过面了,所以有煮了东西给他吃。」
「是吗?那就好。」毕竟长嫂如母,姚晶晶嫁进宇文家后,就帮着宇文藏关心照顾着弟弟们。
「半夜?」听见这时间,厚道的宇文藏蹙起眉。「这么晚了还让妳下厨,真不好意思。」
「不会,这是分内工作,应该的,晶晶昨天就交代过我了,他的作息比较不一样。」话虽如此,想起那跩不拉叽的宇文净就闷。
要是昨晚宇文净是这样客气的说法,别说一晚,列入例行工作都行。他们都说宇文侯脾气不好,在她看来,宇文净更难伺候吧!
「啊,对了,我今天中午不会回来,不用煮我的饭哦!」在国中教体育的姚晶晶对罗宝珊说道。
罗宝珊细心地问:「这样妳以后要不要带便当?」
「不用啦!学校买就好了,带来带去多麻烦。」姚晶晶摆摆手,生性豪爽。
「那大家晚餐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菜?我等下就先去超市买菜。」
帮佣对罗宝珊而言,是全新陌生的尝试,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不管怎么说,能和雇主相处融洽是最重要的吧!
「我要吃糖醋排骨。」梓岚举手。
「好。」
「我要吃干煸四季豆。」宇文藏提议。
「可以。」
「我要吃五更肠旺。」宇文侯参与。
「没问题。」
「我要吃满汉全席。」姚晶晶作梦。
「……」
成群乌鸦飞过众人头顶,接着一人一句地歼灭她的春秋大梦。
这顿早餐进行得相当和谐、愉快,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罗宝珊很有把握能胜任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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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净在隔天上午飞往日本,去几天,没交代;去做啥,也没说明。
因为他们都说他成天关在房间里要自闭,所以罗宝珊把握时间,趁他不在先整理他的房间。
「吓!」门一开,赫然瞧见屋内彷佛遭窃似的凌乱景象,罗宝珊傻眼。
前天晚上来到他房前时,光线不足,所以没有多看,现下大白天,凭着极佳的采光,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地上,全是乱七八糟的杂物,大床上,棉被乱成一座小丘,枕头加抱枕天女散花般散放在上面,还有几条梅干菜……
「这这这……这分明是福德坑嘛!」臭袜子、脏衣服、书报、漫画、纸团……应有尽有,罗宝珊诧异得动作迟缓、讲话结巴,她舍弃武器,把吸尘器、拖把和抹布搁在门口,踏进战场。
瞧那家伙早上出门时穿得人模人样的,结果只是外在好看而已,根本表里不一,房间乱得像是经过机关枪扫射。
「哇~~三台计算机,做什么大事业啊!」瞧见那大大的L形原木桌上的摆设,罗宝珊不由得咋舌。
扭来抹布,她一边收拾,一边擦擦抹抹。
太恐怖了,厚厚的灰尘不说,墙角还有蜘蛛网,计算机边放了数个喝过的马克杯,有的已自然蒸发干涸,变成一圈污渍,有的变成了不知名小飞虫的秘密基地,停在杯缘休憩,还有蚂蚁漫步、蟑螂闲晃……
「油~~」整理得愈深入就愈觉得恶心,掉在地上的鸡皮疙瘩也愈堆愈高,她怀疑这房间就快发霉生菇了。
收着收着,一张压在键盘下的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好奇的她拿了起来,这才发现不只一张,而是五、六张左右。
她一一翻看,照片里的共同点是一个绑着辫子的小女孩,从不对着镜头看;由此可知,这几张照片都是在当事人不知情的状况下,从旁捕捉的。
奇怪的是,这小女孩好眼熟,跟她小时候的模样还真像……
当她看到最后一张时,照片主角换了个小男孩,小女孩成了背景。
未几,恍然大悟似的,她双眼陡然睁大,震惊得如遭雷击。
「天哪!是他!」一颗心直往下沈,脚底窜起一阵恶寒,拿着照片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霎时,罗宝珊脑子里只浮现四个大字,那就是──
冤、家、路、窄!
第三章
「拱!呼……拱!呼……」
很没气质的规律打鼾声来自客房单人床上的罗宝珊。
打扫宇文净那间垃圾房是一项大工程,把她给累挂了,因此做完晚餐后她就早早休息,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
可那些照片勾起了一些儿时记忆,害她整天惴惴不安,入睡时心情不舒坦,恶梦自然也找上门……
背景──青青校树,萋萋庭草,纯朴的校园内,莘莘学子们坐在教室里认真听讲。
其中一间教室靠窗的最后一个位置,坐了一名绑辫子的小女孩,那是刚从南部转学到台北来,就读小学四年级的她。
接下来的画面像是跑马灯,可怕记忆浓缩成精华版,一一播放。
「啊──」她在抽屉里摸到毛茸茸的物体,一看,发现竟是一只白老鼠。
「啊啊──」翅膀受了损伤的蝴蝶已濒临垂死边缘,躺在她的抽屉里。
「啊啊啊──」她的抽屉变成蚂蚁窝,循着牠们的足迹,赫然发现一只正在被啃蚀的蚕宝宝。
扯辫子、翻裙子、上课射纸飞机、体育课扔躲避球……诸如此类的恶整,不胜枚举。
「吓──」冒着冷汗,罗宝珊猛地从恶梦中惊醒。「真是!」她拭汗,抚着扑通跳的胸口,重重叹息。
虽然小学四年级距离现在已经有十八年之久,久到她足以忘掉当初的一切,可偏偏那些记忆对她的幼小心灵造成了无法抹灭的深刻影响,即使刻意忽略却始终清晰。
并不是她人缘差,也不是她和人结仇,那些恶作剧全是出自一个名叫宇文净的死变态的杰作!在台北待了半年的不愉快记忆,全都因为今天白天看到的那些照片,而全数涌现。
她想起了当时总爱恶整她的男同学叫做宇文净,想起老师一再规劝他,他却乐此不疲,还大言不惭地说那些是送她的礼物、说是关照新同学!
见鬼的礼物、关照个头啦!
她成天担心受怕,唯恐随时会有可怕诡异的玩意儿出现在抽屉里,试验她的心脏够不够力。
所幸在台北只短暂停留了半年,就又搬回南部,否则难保她不被整得精神分裂。
那些抽屉惊魂记使得她在往后的求学生涯里,不敢再使用课桌的抽屉,潜意识里就怕会历史重演。
没想到啊!十八年后的今天他们会狭路相逢,而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自投罗网。
怪不得来到这里的第一晚,才和他打照面,就觉得看他不太顺眼,原来是冤仇结太重了!
怎么办?她是不是该包袱款款走人,以免再被整得死去活来?
可是,倘若因为这样就放弃这份工作,未免太孬种了吧?!而且,她要上哪去找这种薪水不错又供食宿的待遇?更何况看宇文净那样子,好像没有认出她来吧……
正所谓女大十八变,应该没那么好认才对;就像她虽然记着从前的事,但并不记得他的名字,一时之间也认不出他来。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长大后的宇文净,是那么一副又跩又颓靡的模样呀!
欸,没被认出来就阿弥陀佛了,用不着自己吓自己,说不定人家早就忘光光了,而她则是因为身为受害者,所以才会这样「念念不忘」。
她相信,只要别提起,继续装傻,一定可以安然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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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嗨~~早安哪,珊珊。」热情洋溢的招呼声忽然传进用餐完毕、众人皆已解散的饭厅里。
正在收拾的罗宝珊循声望去,瞧见一只孔雀……呃,是打扮入时、衣着花俏的「宇文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