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凄惨的女子尖叫声,传遍周遭。
韩天恺忍不住看着一旁的任熙言,双眉拧紧,不明白极了。
明明是她提议要看鬼片的,进入电影院一个小时以来,她不是侧着脸以眼角余光观看,不然就是两手捂住眼,透过指缝观赏说什么也不愿意以正常的方式去观看。
“啊——”
又一声尖叫由任熙言口中逸出,韩天恺忍不住捂住快被她尖叫声刺伤的耳朵,她虽然不是以正常方式观赏电影,倒也看得挺入戏的,老是被吓得乱叫又乱抓他的手臂。
更吊诡的是,他竟然会答应她,跟她走进电影院。
他想不通,为何对任熙言,他就是多了份不同于对待其他人的耐心与包容力。
“你这样能看到什么?”韩天恺不禁要问将头埋在他手臂上,两手紧捂着耳朵的任熙言。
任熙言缓缓地抬起头,恢复一贯的傲然气势,说明着:“我只是不想留下后还症。”
踏进电影院那一刻,她便决定了,为避免自己日后胡思乱想,所以她不听不看。
“你怎么都不会怕?”她问。
“这……可怕吗?”他指着影片中扮相难看的鬼,反问一直在惨叫的胆小鬼。
对向来做什么事都讲求实际的韩天恺来说,看得到的才是真的,所以连鬼神他也都坚持要眼见为凭才会相信。
看着任熙言使劲地点头,韩天恺不能苟同地摇摇头,这般的她,倒是跟她平日那不可一世的女王气势完全兜不起来。
电影已结束五分钟,任熙言紧张的情绪仍未恢复,直至发现身旁的人顿减了,才敢离开。
她那惊惧且不时露出娇态的模样,实在教人永生难忘,比平日盛气凌人的样子好太多了。
韩天恺突然兴起一股恶作剧的念头,想再见见她那难得的畏惧表情,决定整一整她。
“你看那边。”他突然伸手指向她的右边。
任熙言惊得停下脚步,想回头却又不敢,好一会儿,她才好奇地问:“看什么?那里有什么呀?”
“刚刚有一道白影飘过去。”
任熙言吓得说不出话,怔怔地看着他,身体很自然地往他身边又靠近一点。
想起电影中主角在沐浴时,突然伸来帮忙的手和鬼魅可怕的装扮,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
“那边。”韩天恺又指向另一方,强忍住笑意。
“啊——”她紧张的放声大叫,紧抓着他的手臂。
忘了她的叫声还挺惊人的,韩天恺好笑地看她一脸畏惧的样子。“
“什么东西?”任熙言抚着胸,尽力让自己平稳下来。
“机车停在那边。”他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
还未恢复的任熙言轻应了一声,一点也不在意他的笑,迳自抚着胸平缓呼吸频率。
现在,她满脑子装的是,上厕所有着肉眼看不见的人帮忙按马桶冲水器的画面,愈想心里愈毛,她感到很不舒服。
瞧她吓得脸色都发白了,韩天恺直觉得好笑却又不忍。
他伸手横过她,拍了她的肩一下,神经紧绷的她立刻又是一阵尖叫。
“是我啦!”
回过头,一见是韩天恺,任熙言火气立刻上扬,狠瞪着他。
“你干嘛?人吓人会吓死人耶!”她一改方才的害怕样,气得朝他大吼大叫。
“现在能凶了?”他挑着眉问。
她哼了一声,换了个话题。“现在要去哪里?”
都半夜一点了。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任熙言打了个很不淑女的呵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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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哈雷机车在一栋社区大楼前停下。
“再见。”任熙言丢下话,即甩过头不理他。
甫刷过卡,走进去不到三步,一阵凉风吹来,伴着树叶悉卒声飘进她耳中,电影里的一幕幕闪进她脑里,重新放映。
任熙言抹去手臂上的疙瘩,猛力摇头的冲了过来,害怕的紧抓住韩天恺的手臂。
“你陪我上去好不好?”
韩天恺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胆小鬼……”
“你说什么!”尽管俏脸早已吓得苍白,她依然不愿承认自己是胆小鬼。
“胆小鬼。”
“你……”她忿忿地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胸膛。
韩天恺拉下她的手,轻轻地一笑。“我陪你上去。”
任熙言皱着鼻,点了点头。
“你明明不敢看,为什么还要逞强?”
“我……”她噘起嘴,一脸无辜。“还不都是被歆歆的歪理给害的!”
韩天恺不明白地看着她。
“歆歆是我朋友,她说什么可以借看惊悚片,好好地叫一叫,发泄压力、纾解情绪,什么跟什么嘛!”她说得忿忿不平。
韩天恺没表示,只是以大掌抚抚任熙言的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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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任熙言迅速打开房内所有电灯,站在门口仔细梭巡过一圈,才有些神经质的走人。
铃……
“啊——”突来的电话,吓得她尖叫连连。
韩天恺连忙按住她的两肩,安抚道:“是电话。”
瞧她的惊惶样,他一边觉得她逞强的模样好笑,却也为她感到担心,漫漫黑夜里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吓坏她。
“嗯……”回过神,她点点头,两脚跨过米白色沙发,接起电话。“喂!”
(言言……)
“姑姑……”任熙言不确定地喊道,两眉也微微拧起。
(言言,你跑哪里去了?我都打了一个晚上电话!)口气不佳地抱怨声自话筒中传出,让任熙言的心情不由得沉了下来。
“跟朋友去看电影。”她照实回答,心里有着不好的预兆。
其实姑姑根本不在乎她去哪里了,又和哪个人鬼混了一夜,只是找不着她心情很差,无意义叨念了一下;会来电话找她,不过是有要事需通知。
(你爸爸过几天会回去找你。)任佳悦突然说道。
“爸……爸……”任熙言不能置信的蹙紧眉头,爸爸这二字说来好生疏。
她都快忘了喊这二字是在多久之前的事,一年、五年、十年…
…是十二年前。
(你爸跟那个女人离婚了,加拿大的公司也一并结束了……我就说,那女人跟你妈一样,最后一定会抛家弃子的,他偏不听,现在终于知道受骗了;不但钱没了,连公司也都没了……我看人一向很准的,他就是不听……)
听着姑姑的抱怨声在话筒那端响着,隔着大海,在遥远的东京数落着父母的不是,尽管任熙言已习惯了,甚至连她讲述的内容也约略能猜到九成,但仍是有些许的无余感慨,和更多的不平。
在任熙言亮丽、骄恣的外表下,内心却潜藏着因家庭破碎和四处为家的生活,而产生无法弥补的自卑与空虚。
父母离异后,拥有扶养权的父亲竟将她交给姑姑们扶养,由大姑姑到二姑姑,至最后的小姑姑,自个儿则去加拿大另组家庭。
所谓的家人,也从一开始因怜悯对她百般疼爱,到后来的厌弃指责,姑丈们甚至将她当佣人使唤,以致年纪尚小的她,要负责料理家中大小事务。
她曾经很爱姑姑和姑丈们,但他们毕竟不是她的父母,所以不可能待她如亲生子女,这事她十分明白,也不能去埋怨什么。
再加上寄养在他人家中,她的物质生活贫乏,只能眼巴巴看着表兄弟们玩着玩具、表姐妹们炫耀着身上美丽的衣裳,而她什么也没有,也因此养成她现在不断追寻物质上的满足与充裕。
(言言,言言……你有没有在听啊?)
任佳悦不悦的叫唤声唤醒任熙言,她忙着回道:“有。”
(你爸到了,就让他住在你那里。)任佳悦的语气中带着不容许任熙言反对的坚定。
“为什么?”面对姑姑擅自的决定,任熙言忍不住发火了,隐藏在心里对父亲的不满全显现出来,拔高声音问道。
(什么为什么?言言,你在说什么?)任佳悦不解地问。
“为什么要让他住在我这里?”任熙言依然激动,握住话筒的手青筋微冒。
(他是你爸爸,不住你那里住哪里?)任佳悦口气变得强硬。
“我没有爸爸!我没有爸爸……没有爸爸……”任熙言不禁大吼,像是重申般不停说着。
任佳悦忍不住叨念起来:(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我是这样教你的吗?从小就是不听话,我说东,你偏往西,只懂得处处跟我作对,现在长大翅膀硬了是吗?我说的话又……)
“我只知道……养我的是姑丈和姑姑。”任熙言突然插话说道,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压抑什么。
(言言……)任佳悦语气放软,不知是该心伤还是欣慰,相对的,另一股愧疚油然而生,那是对她的歉意;她没能好好处理自己与丈夫的情绪,还让孩子们对她产生了排挤与敌意,这对她都造成了伤害,但现在说这些,似乎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