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垮下了脸,「奴婢真是不明白。」
「妳不明白什么?」
皓月把木箱盖子阖上,心想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希望真的能帮助那里的百姓,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君王并没有弃他们于不顾,虽然这样有点矫情,不过总比什么都没做来得好。
「王上居然吭也不吭一声,由着姑娘乱来,可见王上有多宠爱姑娘。」宫女的口气难掩欣羡。
皓月怔了怔,「妳的意思是说他都知道?」
「姑娘,要是没有王上点头,郎中令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随便让奴婢运这些东西出宫。」宫女失笑的说。
她想想也对,自己真是笨透了,居然没想到这一点,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呵呵……」皓月笑到双肩不停抖动。
宫女们一脸狐疑,「姑娘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太高兴了。」这等于说琅邪默许了她的行为,这也算是一大进步了。
「高兴?有什么好高兴的?真是奇怪的姑娘。」宫女妳看我、我看妳,忍不住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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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霪雨霏霏。
皓月想了很久,既然琅邪也赞成她的行为,不过那些银子终究是杯水车薪,缓不济急,最重要的还是要靠朝廷的介入,她打算请他微服出访,就像上回前往氐宿城祈雨赈灾一般,亲自走一趟,给房宿城的百姓加油打气,才能彰显君王的仁慈。
「姑娘走慢一点,小心脚下。」宫女撑着油纸伞跟在后头。
她走得很快,学不来轻移莲步。
这时,皓月觑见一道她不想见的身影踏出紫微宫。
丞相自然也见到她的到来,一反过去视而不见的态度,狡笑的上前。
「妳来见王上,想必是听说了。」
「听说什么?」皓月问得戒慎,面对此人,她可不敢大意。
他笑得别有居心。「难道妳不是因为听说乱党的首领被抓了,才想来帮他跟上上说情的?」
皓月心头一惊,「你说乱党的首领被抓了?」
「原来妳还不知情,本丞相还以为既然是天女,当真有预知的能力,可以未卜先知。」他佯装讶异的讽笑。
她手心擒了一把冷汗,「丞相确定不是抓错了人?以为随便抓个无辜的百姓就充数吧?」
「对方罪证确凿,而且已经认罪了,本丞相可没有冤枉他。」丞相笑睇着皓月血色渐失的小脸,心里更是得意。
心头没来由的打了个突。「他是谁?」
丞相目光闪烁,「听说是个叫秋纬的儒生,真是人不可貌相。至于其它细节,恕本丞相不能随意透露,妳若想知道,不妨直接去问王上,王上不是向来最宠爱妳的吗?」话中饱含讽刺的意味。
真的是他!
她的心猛地凉了半截。
皓月瞪了一眼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孔,无暇多想,只想马上见到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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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皓月姑娘求见。」子婴低声禀奏。
琅邪目光一敛,把玩着胸前的龙纹玉佩,沉吟半晌,眼神再次调到恭立在左侧的玄枵身上,「……就按照朕方才所说的去办。」
他拱手一揖,「遵旨。」
「下去吧!」待玄枵退下,琅邪这才让子婴去请皓月进来。
皓月神色匆匆的进门。「琅邪。」
「朕还想待会儿批完了奏章再上璎珞宫去,想不到妳就来了。」长臂一揽,将她圈在怀中笑说。
她深吸了口气,神情凝重。「我听说已经抓到乱党的首领?」
「又是谁多嘴了?」他不悦的问。
「先不要管是谁说的,我只想知道是真的吗?」
琅邪觑她一眼,「确实有这回事。」
「你打算怎么处置?」
他冷嗤一声,「造反者死,这是必然的结果。」
「你不可以杀他!」皓月冲口叫道。
「就算妳是朕最爱的女人,曌国未来的王后,也由不得妳干涉朝政,这一点妳该明白。」琅邪俊脸森冷,语出警告,「朕也已经说过好几次,容不得那些和朝廷对立的叛逆之徒,若不杀鸡儆猴,岂不是表示朕无能。」
皓月胸口一窒,「就算你砍了他的脑袋,还是会有别人代替他的位子,难道你要把有的百姓都杀光了,才能昭显你这君王的能力吗?」
「住口!」
她瑟缩一下,口气放软,「琅邪,没有百姓,就没有君王,以德服众比杀戮更要来得服人,请你再仔细的考虑。」
「什么都不用说,朕已经决定了。」琅邪听不进任何忠告。
她紧闭了下眼,「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吗?」
琅邪瞳眸微瞇,定定的看了她半晌,似乎在揣测着什么。「为什么妳要这么拚命的替他求情?」
「因为他救过我,还记得上回出宫受伤的事吗?就是他救了我,不然我早就死了,琅邪,我求你不要杀他,我求求你好吗?」她含泪恳求。
他不为所动。「他救了妳,朕很感激,不过他犯的可是死罪,除非他愿意跪在朕的面前,发誓永远效忠朕,朕也许会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皓月的心沉进了谷底,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跪下来求你呢?」她问。
「为了区区一个乱党,一个想置朕于死地的叛逆,妳居然愿意这样低声下气的求朕?」琅邪下颚抽搐,胸口燃起一把无名的妒火。「真的只是因为他曾经救过妳吗?」
「什么意思?」
心口上有只名叫嫉妒的虫子啃咬着他,让他很不是滋味。「朕非常不喜欢妳替别的男人说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
她不肯就这样放弃。「琅邪,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你杀了他,只是逞一时之快,可是百姓心里会怎么想?他们只会惧怕你,却不能真心臣服于你,你永远成不了一位英明的君王。」
「够了!」琅邪俊脸铁青的大声咆哮。「朕已经听够妳的教训,不要再得寸进尺了,现在就给朕回璎珞宫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踏出一步。」
「琅邪……」
子婴唯恐她再触怒天颜,连忙上前劝阻。「姑娘,妳还是别再说了,不然事情只会更糟。」
皓月瞅着背对自己的傲然身影,似乎在两人之间隔出一道无形的鸿沟,只得咽下舌尖的话,带着满身的沮丧离开了。
待送她出了紫微宫,子婴才踅了回来。
「皓月姑娘走了。」
琅邪将双手背在身后,静默不语。
「王上?」
他旋过身来,神情肃穆。「宣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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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街示众?」
秋筠听到同伴传回来的消息,险些晕厥过去。
「现在囚车已经来到大街上了,其它人都跑去看,本来我们是打算趁乱劫囚,不过戒备太森严,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我还听说……」
她急着拉扯他的袖子,「你还听说什么?阿耀,你快说!」
他抽噎一声,「我还听说游街示众之后,今日午时,秋大哥就要在城西的牌楼前当、当众处斩,呜哇……呜……」
「不……大哥!」秋筠哭喊着跑了出去。
阿耀急着跟上去。「筠儿!」
「大哥!大哥!」她一路喊着,哭红双眼只想见兄长最后一面。
街上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敢怒不敢言的目送囚车经过,在他们心中掀起了更大一波对当今朝廷和君王的不满浪潮。
挺直背脊坐在囚车内,秋纬的神情平静,一副慷慨赴死的态度。
「大哥!」
熟稔的呼喊终于让他产生动谣,脸色丕变,陡地侧身住后看,果然见到妹妹飞奔而来。「筠儿?」他最不希望她见到自己的死状。
秋筠努力想靠近囚车,却被押解的官兵给阻挡下来。「大哥!大哥!」
「快走!不要来看!」秋纬扬声叫道。
她哭得泣不成声,「大哥。」
阿耀连忙将她拉进人群当中。「妳想找死啊?万一被发现我们是一伙的,大家都没命了。」
「你怕死我可不怕,放开我!我要去救大哥!」她激动的哭叫。
他用袖口抹去脸上的泪水,「谁说我怕死?可是单凭我们两个怎么救得了秋大哥?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那怎么办?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大哥被处死?」秋筠心中悲痛逾恒。「天理何在?天帝为什么不张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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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问斩?」皓月脸上一片惨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听到的消息。
宫女有些后悔告知实情。「姑娘,妳还好吧?」
「现在是什么时辰?」
「就快午时了。」
皓月娇躯晃了晃,不假思索的便往外冲。
她必须去阻止,不能让秋纬就这么被斩首示众,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她费尽心思想要阻止百姓和朝廷之间的对立,可是最终还是走向毁灭的命运,是她的力量太薄弱了?还是历史根本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