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这么做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造反?对他究竟有什么不满?」玄枵深吸了口气,「虽然王上已做好万全准备,而且也另外派人进行策反,游说螣逍的心腹能够效忠朝廷、效忠王上,但是属下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违背王上的旨意,带他来见姑娘。」
皓月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光,「他知道我在这儿?」
这时,两名宫女「咚!」的一声跪下。「是奴婢把消息传回去的,请姑娘恕罪。」
「妳们?」
宫女不得不据实以告。「其实奴婢是受王上的旨意来伺候姑娘的,王上担心姑娘在外头吃苦,所以吩咐奴婢们要好好跟在姑娘身边,小心服侍。」
捂住啜泣出声的小嘴,皓月哽咽得说不出话。
「姑娘,王上对妳情深意重,要不是顾及妳的安危,他是怎么也不会放妳出宫的。」宫女可是看得清楚明白。
她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琅邪,你真傻……
是她还不够了解他,是她错了。
而秋纬则是不发一语的坐在席上,其实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苍帝是他的杀父仇人,他该杀了他,以慰枉死的父亲在天之灵;可是现今有更大的敌人在虎视眈眈、蠢蠢欲动,若是让丞相和螣逍叛变成功,对曌国的百姓究竟是福还是祸?
「还有一件事……」玄枵严肃的看着他,「你们口中的大爷,其实是螣逍的义子,是名专做毛皮生意的商贾,和菀妃娘娘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暗恋她多年,可惜菀妃娘娘对他无意,一心一意只想当上王后,因为嫉妒王上横刀夺爱,所以才在丞相的授意之下,假装利用金钱资助你们,再混淆视听,制造假象,也让百姓和朝廷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直到无法弥补的地步,丞相便可伺机坐收渔翁之利。」
他震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真是愚蠢!想不到自己成了有心人手中的棋子却浑然未觉。
皓月再也按捺不住,倏地起身。
「我要回宫!」
她的举动吓坏了两名宫女。
「姑娘,现在万万不能回宫。」
「姑娘要是这么回去,王上的苦心不就白费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回去。」皓月露出坚毅的神情,「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军奋战,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要陪在他身边。」
宫女们被她脸上散发出的光彩所感动了。
「奴婢马上回房整理东西。」
玄枵不由分说的制止。「妳们如果都一起回宫太显眼了,丞相一定会怀疑,那王上的计划不就前功尽弃了。」
「玄枵说的对,妳们就留在这儿,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们还是会再见面的。」
见她们勉强的点头答应,皓月露出这一个多月来难得一见的灿烂笑靥,好像心中的阴霾全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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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不时传来鸡鸣,天色才蒙蒙亮。
皓月一夜没睡,站在屋外等待着天亮回宫。
身后有人从屋内出来,静立了片刻。
「妳整夜未阖眼,该进去休息一会儿。」秋纬克制自己的语气,不要透露太多情愫,因为他明白这名女子并非他所能拥有的。
她回头微哂,脸上不见半丝倦意。「我不困。」
秋纬盯着她神采奕奕的小脸,「妳真的打算在这时候回宫?即便知道会有危险,妳也非回去不可?」
「我不想再离开他了。」就这么简单一句话,已经道尽了一切。
他眼中有些萧瑟。「是吗?」
「秋公子?」皓月不解的瞅着他。
「我也该走了。」他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忘记更重要的事,只希望能尽快和妹妹筠儿,以及其它同伴会合,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在世上。
皓月霍地叫住他,「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秋纬知道她想确定什么。
她睇着他瘦长的背影,尝试说服他。「我知道要你忘记杀父之仇是件困难的事,不让你报仇更是不可能的,如果换作是我,恐怕也办不到;可是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多替曌国的百姓着想,不要再让更多无辜的人丧命了。」
「妳这么说很不公平。」他带着指责的意味说。
深吸了口气,皓月昂起下巴,「我承认这么说对你们太不公平了,毕竟你们失去的是至亲的亲人,不是光用嘴巴一句道歉就可以平抚内心的伤痛;我也知道就算杀了琅邪,也无法告慰那些冤死的百姓在天之灵,可是他变了!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专权独裁的苍帝,他懂得反省,也懂得体恤他人,如果他死了,可以让曌国的百姓过得更好,我不会阻止你们。」
秋纬转过身面对她,眼底有着挣扎。「苍帝如果死了,真的会像妳所说的,曌国从此四分五裂、暗无天日?」
「我说是,你会相信吗?」她问。
他深深的瞅着她,「我信。」
「谢谢。」皓月闪着泪光笑说。
「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得了其它人,可是我答应妳会尽力而为。」这是他所能保证的。
皓月喉头一梗,「这样就够了。」
「保重。」秋纬知道他们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她看着他那神似父亲的脸孔,在心中给予最诚心的祝福。
「你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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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婴确信没有人跟踪,才来到王宫内最偏远的宫殿一隅。
「卫尉大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捻起莲花指,着急的问道。
玄枵示意躲在屏风后头的皓月出来。「公公,有个人想见你。」
「见我?」子婴狐疑的瞅着低着头的太监,有些不太高兴,尖着嗓子训斥。「你是新来的是不是?这么不懂礼数,见了本公公也不会吭声。」
来人抿唇一笑,「公公好。」
那明显的女子声音让他吓了一跳。
皓月这才仰起小脸,「是我。」
「啊!」子婴大叫一声,连忙用手捂住,第一个动作就是冲到门口,察看外头有没有人在偷窥,然后又跑回来。「妳、妳……妳怎么回宫了?」紧张到说话都结巴了。
她噗哧的笑了。
子婴急得不知所措。「妳、妳还笑得出来?卫尉大人,你怎么把她带回宫了,难道你忘了王上是怎么交代的?」
「你不要怪他,是我坚持要回来的,公公也不必再隐瞒下去,我已经都知道了,所以才更要回来。」皓月坚定的说。
他听了满脸动容,掏出手巾拭了拭眼角,「姑娘真的决定这么做?」
「无论结局是好是坏,我都要陪在他身边。」
「那真是太好了。」子婴频频拭泪。「奴才正担心光靠自己一人能不能保护得了王上,现在妳回来了,总算多了个人可以商量。」
皓月等不及地问出心中的担忧。「琅邪还好吗?我在宫外听说他病了,所以这阵子都没有上早朝,是什么病?病得很严重吗?」
「王上没病,只不过……」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只不过什么?」
「现在王宫里到处都是丞相安排的眼线,王上等于是被孤立起来,就连侍卫也难保没有他们的人,连到御花园赏花都有人亦步亦趋的跟着,王上索性哪里也不去,因为就算是上了早朝,大部分的官员也只听命丞相一人的话,真可说是四面楚歌。」
「难道大家都站在丞相那一边?」皓月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
子婴甩了甩手巾,「形势比人强,现在丞相的势力最大,谁敢有异议?算了,先别提这个,奴才现在得想想该怎么把姑娘送到王上身边。」他敲了敲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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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忐忑的回到紫微宫,子婴身后跟着端着午膳的太监。
他横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侍卫,「好好在外面看着,别让闲杂人等进来打扰王上用膳知道吗?」
「是。」侍卫应答。
子婴扭身进了寝宫,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扇屏身是黑面朱背,正面用油漆彩绘云龙图案,绿身朱麟,体态生动,背面朱色地上,满绘浅绿色菱形几何纹,中心嵌一谷纹玉璧,屏框四周,围以较宽的菱形彩边的巨型屏风。
「王上该用膳了。」他来到手时斜倚在描绘着朱红色云纹的彤几上,支腮假寐的琅邪身前说。
「先搁着吧!」琅邪闭着眼皮。
轻咳一声,「王上,皓月姑娘那儿……」
「尽快把她送出城去。」不待子婴说完,他不容转圜的下令。「她要是不肯,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她离开亢宿城,离开王宫越远越好。」
「是。」子婴清了清喉咙,才没笑出声来,朝身后的太监使了个眼色,「把午膳搁下。」
低垂着头的太监将端来的午膳一一搁在黑色漆几上,眼角微抬,觑了眼闭目沉思的琅邪,眼神有些激动。
「你留下来好好伺候王上。王上,那奴才先退下了。」子婴躬了下身,忍笑的踏出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