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有点可笑,不过她还是问了。「你想说什么?我有什么好让他骗的?」
「我当初会背叛将军便是黑岩王从中教唆设计,早在一年前他便找上我,我承认我在那样的绝境之中有了怕死的念头,我不像左将无牵无挂,可以为倪家抛头颅、洒热血,所以我接受了黑岩王的条件——」
「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我全都知道了,当时我也在现场的不是吗?」
「小姐不相信我说的?是不是那天我以刀要胁小姐的关系……我绝对没有想伤害小姐的意思,那时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可以等著跟黑岩王领赏的,可是……是倪将军临终前的一句话震醒了我,将军即使发现我的背叛,仍然要我们提他的头去邀赏,他说他不会怨我们,还要我们有任何生存的机会都不要放过。
「将军的话让我惭愧不已,我那时已经後悔莫及,所以见到小姐又听了小姐说的话,我心中笃定黑岩王绝对舍不得小姐死在我手里,至少那是个机会可以让我和小姐逃出那里……小姐肯定不会相信我说的。」
她摇头。「不,我知道那全是真的,我也相信我父亲会说出那些话,也相信那时的你对我并无恶意,就算你说是他亲手杀了我父母亲我也信,因为当时的情况原本该是那样发展的,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要我恨他吗?」
「小姐……」
「都过去了好吗?」珑月扯起一朵惨淡的笑花。「你是否对我很失望?你觉得我不该忘记仇恨,投向敌人的怀抱是不是?我丢了倪家的脸,不如死得轰轰烈烈来得有尊严一点?」
右将还能说什么?就算瞎了眼也该知道眼前的倪珑月是属於阎涤非的,想起倪将军死前说的话,恍然觉得自己这一趟似乎是多此一举。
「小姐显然下了很大的决心,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已无话可说。」
「不要企图说服我什么,我不会改变我的心意,就算是错的,我仍然不会恨他,恨他只会加深我自己的痛苦,我顶多可怜我自己而已。」
「我知道了,我只剩下最後一句话要告诉小姐,千万别跟黑岩王进宫,虽然我不知道黑岩王心底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有一件事是我唯一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绝不会动手杀你,因为在他的报复手段中并不包括这一项,他只负责玩弄小姐。我知道这样说很难听,但唯独这件事小姐一定要相信我,因为这是黑岩王亲口说过的,他不会杀小姐,因为早已有人向他要走小姐的命,那人就在黑岩皇宫里。」
「他舍不得杀我……」珑月喃喃自语。
他确实说过好几次这样的话,当时她以为原因很简单,或许带点浪漫色彩,原来并不完全如此。
「宫里的那个人是谁?谁有这么大的架子能让黑岩王言听计从?」
「应该是太后,她宠爱前太子是众所周知的。」
「是,该是如此。」
「小姐逃吧!如果发现事不可为,就想办法逃吧!」
「我要想一想……」
「我可以帮你,我和我的女人就住在城东,很容易找——」
「不,你不可以再蹚进来,那女人是你决定背叛一切的原因吧?那就该跟她好好的生活,忘了过去,别把你的痛苦传染给她,别再沉溺在过去的罪恶感中了,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就要有勇气承担。我也一样,我的命运早已经决定在某人手上,我不是怕,怕也没用。」
「逃吧!小姐!」右将尽最後一次人事。
唉……「我已经无路可逃了。」
这是当初放下一切追随阎涤非时没想到的一点,她不在乎他对她是否还有恨,不在乎他对她的兴趣能持续多久,她凭的只是两人之间那股流窜的微妙氛围,但现在她不得不怀疑,有那种错觉的人或许只有她一个而已。
若真能逃的话她还会在此吗?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她被追逐得好累,选择留在他身边表面上是不得已的选择,但真正的原因却是她再也欺骗不了她自己,连他都察觉了不是吗?
他渴望她,光是这一点就让她悸动不已,甘愿被囚。
如果进宫代表死亡,他能把她藏多久?
她对他越来越没有把握,他现在在哪里?
正在做什么?是否正和宫中那个人讨论她的死期?
这就是她放手一搏换来的结果吗?
第十章
沙浪仍守在原地,距离右将离开後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北方入秋後日照短促,越近傍晚越感到冷风的威力,但……
倪珑月仍站在原地没有进屋的打算,这让他很苦恼,不知该不该上前请她进屋歇息。问题是,他的职责只在保护她的安危,不可以僭越去管束她的行为,但……
她这样一直站著没问题吗?
突然,珑月终於动了。
只是很轻微的摇晃了一下,却逃不过沙浪的利眼,下一瞬间,就见他闪动身影窜至她身後,却不敢妄动她分毫。
因为他知道她很不对劲,偏偏他要恪守主仆之分——她是主子的女人,碰她一根手指头都会令他感到罪孽深重。
怎么办?
事情由不得他再犹豫了,因为珑月的身子已经支持不住,整个人像突然失去力气的娃娃般瘫软下来。
「珑月小姐?」他接住她的身子,将她横抱起来。
这是第一个错误。
因为怀抱著她的缘故,他对她更有深刻的感动,怀中的女子竟是意想不到的纤细,娇小的身子轻若羽毛。
这样的倪珑月完全不符合他印象中坚毅的她。
他震惊的端详怀中面色苍白的女子。
这是第二个错误。
因为她的荏弱深深的打动了他,他不确定自己心底的悸动是否代表了灾难?但他的眼离不开她是事实,他的手甚至有拥紧她的冲动和欲望。
他早该明了的,从头到尾,他都站在阎涤非的身边,跟著阎涤非一样的距离和眼神看著她的困囿、挣扎、她的坚忍和执著,也因为他有顾忌,无法随心所欲的接触她,所以看她的眼神反而更为专注,没有不心动的道理。
怀中的珑月困难的睁开眼。「我没事……别告诉他。」
沙浪知道她指的是右将闯进来的事,他点头应允。
她不会知道现在的他比她还脆弱,只要是她的要求,他一定会为她办到。
「安心的睡吧!」他温柔的抚上她的脸。
这是他最大的错误。
因为他松懈了警戒,忽略了有个人已经穿过院子朝他俩靠近,那是他曾经发誓要一辈子效忠的阎涤非,而他刚才难得显露的一面已经落入阎涤非的眼里。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因为任何解释在此时都会成为狡辩,那是他最不屑做的,他也不打算那么做。
更何况,阎涤非也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打发的人。
他从沙浪手上接走睡得昏沉的珑月,凝肃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请主上降罪。」沙浪面带愧色。
「什么罪名?」
那是没有人说得出口的罪名。
「属下该死。」
「你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
「那就免去我的职务,调我去守边疆吧!」
「不,那太大材小用了,我有个更重要的任务给你。」阎涤非的双眼凝住在怀中人儿的脸上,眼底净是柔情。
「记得你曾起誓以生命效忠於我吗?从现在起,我将这誓约转移给珑月,我要你以生命保护她,至死方休。」
表面上看来,阎涤非像是宽恕了沙浪的罪,实际上,对沙浪而言,这个任务比对抗千军万马还来得艰困,问题不在於他的能力是否足够,而在於他的心。
从这一刻开始,这个誓约将成为一个诅咒,直到某一方死去才能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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珑月直到半夜才从噩梦中挣扎转醒,发现自己又落入这个男人怀里,心情很复杂,但最多的还是见到他的喜悦。
「你应该唤醒我,我不想和你见面的时间全被我睡去了。」
「别说得好像被我严重忽略的深宫怨妇,许多事必须在这几天安排妥当,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太久,只有这段时间,忍耐一下。」
那这段时间过後又会怎么样?她不敢问,怕他说要带她进宫。
原本她是有那个心想进去的,希望他能认真思考她的存在,但现在情况又不同了,「进宫」两个字成了可怕的魔咒,一说出口代表游戏结束,她必须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心底的不确定驱使她主动靠近他,她渴望他的温暖和热情来融化她,消弭她的疑惑,就算是暂时的麻痹也好。
「没关系,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等你,只要你没忘记答应我的事。」
「什么事?」面对她的主动,他受宠若惊。
「黑岩王的善忘真令人心寒。」话虽如此,她仍尽心的在他身上点火。
「不是本王善忘,而是面对你的挑情,我还能对答如流已是不得了了,根本不敢指望脑袋还能有点作用,月儿不如直接为本王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