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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母亲匆促地道过再见、结束通话後,江涓涓凝聚所有力气地挤出一个微笑,粉饰太平的问:「可以出门了吗?那间餐馆附近的道路常塞车,所以我们最好快一点出发。」她想,这时候问他是不是听见了她刚才的电话内容,实在是不智的行为,因为她没有勇气面对他肯定的答案。

  他像是配合她的穿著品味似的,换上的是休闲式的棕色格子衬衫以及黑色牛仔裤,使得他看起来有股随性的潇洒,很是帅气。

  林隽自沙发椅上起身走向她。「其实我们不一定要出去,我来煮义大利面,加一点橄榄油、巴马乾酪和洋葱,想吃三明治的话,冰箱里有起司片。或者,冷冻库里也有乳酪通心粉或波菜小方饺,不过,那只是微波食品就是了。」

  陈婶总会将厨房柜子和冰箱塞满食物。但他也知道江涓涓通常只会取用拆开包装即可食用的食物。

  将相处的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交通上,虽然他并不在意,因为她会在身旁。不过,既然两人已在同一空间内,又何必特意空著肚子经历交通的阻塞、等待餐馆侍者将餐点送上桌?

  「你会下厨?」江涓涓不无讶异,短短时间内她所受的惊吓不少,「如果你愿意替我贫乏的荷包省下上餐馆的钱,我当然不反对。」

  「希望你的味蕾不是太难伺候。」她望著他的表情像是他已戴上厨师帽,令林隽不禁莞尔。

  ※※※

  保龄球馆里,挤满各个年龄层的消费民众。随著晚餐时分的消逝,四周气氛逐渐升高,利用餐後时间稍作运动的顾客叫声、笑声、保龄球在球道上的滚动声,还有随著保龄球瓶应声倒地的撞击声,洋溢整个球馆。

  「你真的很厉害!」林隽不得不对江涓涓的球技感到佩服,她已经连续赢他三局球赛。

  晚餐後,他提议到附近公园旁新开幕不久的保龄球馆打球,那时他并未预料到自己会在她面前出糗。

  江涓涓讷讷地笑著。她心想,如果「认真」部分可以计分的话,林隽大概可以名列保龄球馆名人堂前十名!不过,他的准头实在太差,即使非常认真地将球滚出,大部分的球瓶依然文风未动。

  不是她厉害,而是他实在不懂得如何掌握滚球诀窍。

  「为什么我就是打不到球瓶?」林隽苦恼地看著隔壁球道那个小男孩,摇摇晃晃的抛出保龄球後,又是一记全倒。

  「你身体的重心太高,也太早将球抛出去了。」江涓涓很难忘记其他顾客睁大眼看林隽这位大帅哥以难看到极点的姿势洗球道时的失望表情。哈,期望愈高、失望愈大。「还要再打一局吗?」

  「不了,改天吧,」林隽腼腆地笑笑,「今晚我的自尊心已受够伤害。」他不是不知道周遭的人已全将他洗球道的实况看在眼里,而且还不时的喷笑出声。

  林隽先江涓涓一步从椅背上拿起她的毛衣外套,拎著肩线部位为她搭在肩膀上。他的举动令她受宠若惊,脸颊倏地红了起来。

  当他们换回自己的鞋、离开球馆,沿著公园外围走道并肩回住处时,夹带著植物的夜风轻轻地拂在他们俩身上。

  「虽然现在问得好像有点太晚,」林隽拉著江涓涓的手臂,让她避过从公园矮墙探出的枝桠,免得她的毛衣被勾住。「晚餐还合口味吗?」

  他们缓慢行进的脚步没停,但像是忘记了一样,他的手掌没有离开她的手臂,反倒是顺势下滑,轻轻地捞住她的手指。

  「很棒,你的手艺真好。」江涓涓体内的神经传导很正常,她切切实实地知道他正牵著她的手。这……这只是很寻常的友善举动吧?不用想太多、不用太在意……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耳後连接颈项的皮肤却愈来愈烫。

  「只是煮滚水下面条而已,佐料都是现成的。」他轻笑,想起当他一开橱柜或冰箱拿出食材时,她就会从她的钱包里取一些零钱、纸钞摆上的行为。他告诉她不用摆钱了,她却正经地回答说本来就是该换她请客的,甚至在餐後还坚持必须由她洗涤餐具。

  「像你今晚这样就很好,表现出一些缺点,让你看起来很有亲切感,」一整晚,他都没开口问她有关於该如何追求葛莉的话,江涓涓猜想,林隽一定是找不到合适的开口时机,所以她索性替他先解答,「没有缺点的人令人却步……」话说了,却让她的心口闷闷地,满难受的。

  「喔?」林隽望著前方,态度显得莫测高深。他发现自己掌心里的细小手指有些发凉,「我该怎么做?」

  「积极一点,但态度要很温柔。」江涓涓呼吸困难,又不得不勉强自己继续提供意见,「尤其她下意识里对男性有排拒感,你要对她发挥更多的耐心。」

  「嗯。」对於江涓涓口中的「她」,林隽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江涓涓踌躇了一会儿才将话说出:「她家里的环境不错,又因为父亲曾是议员,所以难免得罪过人或产生政敌,以致她小时候发生过被人绑架要胁她父亲的事件,才会使她得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以及下意识地畏惧男性。」她认为当初的事件闹得满城风雨,也都上过电视及报纸头条,为了追求葛莉,林隽或许早已打探过这些过往消息。

  「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对於「她」曾有的遭遇,林隽难免感到吃惊,「就是绑架案的受害者在指认绑匪的时候,害怕见到对方真面目的症候群?」不过,倒也解释了「她」为何会对男性产生畏惧心理的原因。

  「嗯。」江涓涓点点头,并好意地又提醒著,「还有,其实她很敏感又很爱胡思乱想,最受不了别人以怜悯的眼光和态度对待她,你要记得喔!」

  「这就是你选择以挑衅态度和她『沟通』的原因?」没有假装自己听不出江涓涓口中的「她」指的就是葛莉,林隽笑笑地问。

  「大概是她太感谢我这个救命恩人,所以现在我也挑不起她的衅了啦。」江涓涓以开朗的语气回答,「除了嘴巴还是会说些难听话之外,她也不再对我发脾气了,还替我安排工作呢。」

  ※※※

  当林隽不得不松开轻握江涓涓手指的手,好自衣袋中取出钥匙开启家门时,他听见身後的她发出细细小小的声音,「之前……我和我妈妈通电话时所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门廊灯下,他回头望进她略带忧虑的眼,衡量著自己该不该对她诚实?

  通常沉默拖得太久,便是一种回答。

  「你果然听见了。」江涓涓的脸色因突来的尴尬而刷红,「那个……那个……」她支吾地不晓得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并不多。」林隽还是选择了一个小小的谎言。

  「从你上楼到下楼,共花了多少时间?三分钟?两分钟?」江涓涓眯起眼,怀疑地问。

  「两分半钟。」其实是一分钟。那时他不愿令她久候,除了上下楼梯时三步并作一步之外,换装动作更是超乎她想像的快。林隽温和地微笑著,藉以说服她相信他善意的谎言。

  「你说谎,你上楼到下楼之间,没花那么久的时间对不对?」江涓涓没有上当。

  林隽莫可奈何了,只好苦笑地点点头。

  「相亲、丧心病狂的变态、跳楼大拍卖、发酒疯掀桌子……」江涓涓回想著自己在电话中说过些什么话,她愈想心愈惊、愈想脸愈红。

  「涓涓,」这是林隽第一次唤出她的名字,「别在意,其实我并没有听清楚你说了什——」

  「你又说谎了,」江涓涓苦著小脸,眼睛瞄到他身後的门框,直觉想一头撞去。「我知道我的嗓门很大。」

  「涓涓——」林隽伸手拍拍她的肩安抚她。

  「今天晚上很开心,谢谢,」江涓涓肩头被烫著似地缩了缩,仰起头朝他僵硬地微笑,「晚安。」接著便逃命般地从他身旁窜进屋内,往楼上自己房里跑去。

  ※※※

  「林隽,你在叹气!」

  度完蜜月假期销假回公司上班的温桓不敢置信地瞪视著会议桌一角的林隽。

  他、林隽、温晓阳三个公司负责人,通常在上午与工作团队就工作企画进行讨论,下午则和业主沟通。此时会议已结束,其他参与这次企画案讨论的职员与温晓阳也先後离开会议室,当他阖上会议桌面企画资料卷宗时,耳边竟听见向来没个正经的林隽在叹息,著实吃了一惊。

  「唉——」林隽夸张的又大声叹了口气。

  「发现自己得绝症?」温桓故作恶意的口吻,「药石罔效?」

  温晓阳私底下已将林隽「苦恼」的事情告诉温桓了。刚得知林隽竟为个女孩伤脑筋的那一刻,他吓得不轻。微笑、招手就有一堆女人靠近的林隽,会为个女孩皱眉?的确是条大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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