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所有来自帝国的人都一视同仁的牧瑞迟,不顾一旁马秋堂派来的士兵的阻止,径自带着自己的人,亮出武器一步步逼近石中玉。
「喂,别以为装凶就可以敷衍我,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没把那些人看在眼底的石中玉,很执着地要得到他的答案。
两手紧握着大刀刀柄的牧瑞迟,在下一刻飞快地冲上前,顺势狠狠将刀锋往石中玉的颈间砍去,遭他惹毛的石中玉,在脑袋与脖子分家前,出手快如闪电地一手握住刀背,借力往旁一掷后,再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上牧瑞迟的脸。
「害你家破人亡的又不是我,要找就找那只笨鸟去!」莫名其妙,这家伙要报仇也不会把仇人的脸认一认先吗?
「是你们灭了九原国!」被踹退几步的牧瑞迟,不死心地从旁人手中夺过刀再次冲向他。
「我都还没向你兴师问罪你还敢火气比我大?」嗓门远比他大上数倍的石中玉,鬼吼鬼叫地亮出蛮拳一拳再揍上他的脸,「把我的人给我还来!」
「主子,别打了……」虽然知道石中玉已经忍得够久了,但发现情况不妙的携云,连忙在他打得没完没了前提醒他。
火气一上来,短时间就很难消得下去的石中玉,哪管一旁的携云在说些什么,举起一拳再次朝牧瑞迟的鼻骨揍下,正欲落下另一拳好让牧瑞迟歪了嘴巴时,另一道来得更快的拳风扫过他的面门,他赶忙偏身闪过,但就在他往后一退时,原本在他手中被揍得七荤八素的牧瑞迟,已经被来者从容地拎至一旁。
「你是石中玉?」出手救人的马秋堂,在将牧瑞迟交给手下后,边拍着衣袖边问。
自他不怒而威、高人一大截的气势中,石中玉马上弄清来者是谁。
「正是。」大抵也听过这位被地藏神子称为「冥王」的马秋堂作风为何,于是他也不在乎在马秋堂的面前把名号亮出来。
「在九原国遭灭后,你还敢踏上地藏的土地?」马秋堂很佩服他的勇气。
他理直气壮地叉腰反问:「灭了九原国的又不是我,有什么不敢?」
「你没带别的人来?」在地藏三国同仇敌忾的状况下,他还敢只带两只小猫大摇大摆地进入黄泉国,该说是他太过自信呢,或者是他根本就没半点脑袋?
石中玉无所谓地摆摆手,「我不过是来找个人,没必要大张旗鼓。」他要是没听夜色的劝,真带了一票的人来这登门要人,相信这个特地跑来招呼他的冥王,绝对不会只是站在这同他聊聊而已。
「冥王……」急着想请马秋堂代他一报国仇的牧瑞迟,来到马秋堂的身后低声催促。
「劳你替我带个讯给你的同僚孔雀。」为人恩怨分明的马秋堂,对石中玉并不感兴趣,只是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他就得公事公办。
石中玉搔搔发,「说。」
「九原国这仇,地藏定会报。」
「没问题。」知道自己已在别人地头上占了好处,石中玉也大方地允诺,勉强算是对他的一种回报。
「你就这么放过他?」牧瑞迟不置信地看着马秋堂,还以为他会杀了石中玉向帝国示威,或是以石中玉来要胁孔雀。
马秋堂瞥他一眼,并不怎么欣赏他那套玩阴的手法,更不想在石中玉不带兵只身前来,又无敌意的情况下,仗势欺人留给帝国话柄。
「他是帝国的人!」牧瑞迟忿忿地跳起,快步走至石中玉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尖,恨不得能够挑起他俩之间的火线。
「喂,冤有头债有主,你老兄别一直弄错人行不行?」石中玉气岔地瞪着这个老害他拳头直犯痒的男人,「你家又不是我灭的,干嘛老要栽到我的头上要我认?」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毛病呀。
愤怒早已蒙蔽了他的理智,「你与孔雀皆是四域将军,你也同罪!」
「去你的同罪!」石中玉火冒三丈地一拳将他给揍回马秋堂的脚边。「他是管西域的,我是管南域的,他爱在他的地头上干啥关我屁事?」
「我同意。」马秋堂神态漠然地颔首。
「但——」牧瑞迟还想说些什么好改变马秋堂的心意,不料却在下一刻,立即遭他足以冻死人的寒目一瞪。
「你若还想在我黄泉国栖身,就把嘴闭上。」
站在一旁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的石中玉,在牧瑞迟气短地缩至后头不再出声后,摸摸鼻尖道出正事。
「老兄,我家的小巫女在你手上是吧?」他才懒得管那个讲原则的马秋堂究竟在想些什么,现下他只想带人回家。
马秋堂耸着肩,「她走了。」
怔愕当场的石中玉舌头差点打结。
「走……走了?」就这么简单?在来此地前,他早已想象过千百种爱染可能会有的下场,事先也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他独独没有想过走了这两字。
「我放了她。」在他投以充满不信的目光时,马秋堂淡淡地再附上一句。
他的两眉几乎挤成一团,「那她上哪去了?」
「与我无关。」失了兴致的马秋堂懒得再理会他。
「慢着。」石中玉一定得先弄清楚,「在放她离开这前,你是否曾对她严刑拷打?」这些三道的神子,会绑爱染来此就是为了谕鸟所带来的神谕,就不知这个神子为了得知神谕……
「没必要。」出乎他意外的,马秋堂的表情似有些不屑。
他谨慎地再问:「那可有逼她说些什么?」
「不需要。」人格一再遭到质疑,马秋堂不悦地板起了剑眉。
「那就好。」他朝身后的携云与握雨弹弹指,「咱们走。」
跟在他后头的握雨,莫名其妙地看着前一刻还好好在跟对方头子谈话的他,下一刻在转过身时即变了张脸,一副急着去投胎的模样。
「主子,咱们干嘛走得这么快?」他还有别的事要办吗?
石中玉边走边瞪了瞪不识相的他。
「闭嘴。」能侥幸全身而退就赶快走为上策,不然待会那个姓马的要是变卦,人单势孤的他们就得在这糗大了。
像是看透了石中玉的心声般,马秋堂留人的声音果然在下一刻响起。
「石中玉。」
他大叹倒霉地紧急踩停脚步,顿了半晌,才僵硬地回首看着那个从头到尾都摆着一张死人似的脸,啥子表情都不曾有过的黄泉国地主。
马秋堂示威地把话说在前头,「下回,你若再敢踏上黄泉国,我不会手下留情。」
石中玉敬谢不敏地抬高了下颔,「这你放心,你家也没啥好逛的,下回就算你派人抬轿来请我,我也不会赏脸再逛一回!」
不再多语的马秋堂,在得了他的答案后,振臂一挥,不理会犹有不甘的牧瑞迟,即转身率大批来众离开,而朝反方向离去的石中玉,则在身后阵阵的马蹄声与人声渐行渐远后,放心地吁了口气。
两脚踩在沙地里的他,抬起一手遮住刺目的日光,此刻高挂天际的烈日,将眼前遍地的黄沙映照耀眼金黄,风儿自云间探出温柔的手,一阵又一阵地轻抚着沙丘,带着细沙四处飞扬。
能脱身离开黄泉国,他是该感到庆幸的,可此时的他,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他的两眼徘徊在这一片茫茫惑人的漠地里,怎么也想不出,已经离开黄泉国的爱染,能够靠一己之力上哪去。
难道她回丰邑去了?
不对,听她说,她在来中土前就跟她家的老头,因为要不要被丰邑当作礼品般献出的事闹翻了,依她倔强的性子来看,她不太可能会拉下脸回丰邑。
或者,她回中土去了?
可那个只要出了城就会迷路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找得到路回家?
站在原地发愁的石中玉,想不出此刻爱染会在哪,也不知在这片沙漠真,该上哪去找她。
第五章
接连着好些天,天色皆是阴霾的,远处天边的云朵,像是身着一袭黑衣的寡妇,雷声躲藏在其中呜呜咽咽,近处顶上的云朵,则像是披了一层又一层灰纱的怨妇,丝丝阳光也无法偷掀起一道隙缝,一窥妇人面貌,为大地透出些许光明。
爱染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看着与她作对的天际。
在差点渴死前走出漠地后,她独自来到了一座在漠地边缘的小城,贱卖了身上值钱的首饰筹得了盘缠,她离开小城,再次像只无头苍蝇般地到处找着回家的路。
都因近来天候不好不出日,且神子又敬神而近之、憎鬼而远之,见着她不是躲得远远的,就是成群结队地聚在一块,以不友善的眼神瞪着她,或四处追着她打。在这块属于神子的土地上,她根本就无从分辨方向,当她终于自一名愿意与她开口说话的神子口中问出目前她身处何地时,她发现,不善认路的她一路下来并不是往东走,而是朝西北,此时的她已离中土愈来愈远,就快靠近地藏的另一个国家鬼伯国了。